法事治标不治本？ 郭台铭默对富士康“十连跳”

　　高僧法事做了，“员工关爱中心”的心理咨询热线开通，深圳市的联合调查组进驻了富士康，但富士康的“九连跳”并未停止。

　　“第十跳”令人心痛地在5月21日清晨发生。富士康员工透露，4点前后，一名20岁左右男员工从富士康科技集团(下称“富士康”)龙华科技园F4栋坠楼，经抢救无效死亡。

　　5月21日下午，《中国经营报》记者致电富士康商务处媒体办公室(下称“富媒办”)主任刘坤，对方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富士康龙华园区所属的深圳市公安局宝安分局(下称“宝安分局”)社会关系公共科负责人手机则一直无人接听。

　　但报道了“第十跳”的新华社记者詹奕嘉向本报记者确认，5月21日下午，死者遗体在龙华医院待处理。宝安分局新闻联络员黄建伟曾向詹确认，宝安分局已收到21日清晨富士康一名员工坠楼身亡的信息。

　　至此，“十连跳”中8死2伤，富士康员工近期频繁跳楼的真正原因并未找到，而富士康总裁郭台铭亦至今未面对媒体坦陈心迹。

　　紧急开展全员排查

　　对于“第十跳”有无新闻发布会，富媒办工作人员称暂时没有安排;而富士康对于“第十跳”事件的处理情况，该工作人员表示须书面发公函方可给予安排采访。

　　来自富媒办的另一工作人员透露，自本报4月5日《富士康真相》开始关注富士康员工的“跳楼”案并连续多期追踪报道，一个多月来，该人士从未休班，国内外媒体的采访要求蜂拥而至，“5月21日上午接待了《金融时报》记者的采访。”

　　刘坤此前接受本报记者专访曾称，富媒办不过七八个人，5月上旬，记者最后一次与刘坤通话时，刘坤的回应显得非常简洁，并声称工作繁忙。

　　而富士康目前非正常死亡事件频发的现状，已惊动深圳市政府。5月19日，深圳市相关部门联合组成的专题调查组至富士康就“连跳”事件进行调查，深圳市副市长、公安局局长李铭亲自参与调查，并与该集团高层商讨防范措施。

　　事实上，更早一些时候，深圳市总工会也曾多次赴富士康进行员工调查，并提出建议，同时督促富士康工会做好善后工作。但到目前为止，深圳市总工会尚未发布其调查分析报告。

　　富士康龙华园区一名课长级员工告诉记者，5月21日，在干部OA系统邮件中看到关于进行紧急排查摸底的工作通知。邮件要求全体管理干部对手下的员工进行信息摸底，排查有无精神病及心理障碍倾向的员工。

　　一周多前，富士康“员工关爱中心”开始进行大规模宣传，试图通过类似心理咨询机构为员工排忧解难。据了解，富士康已紧急选调了近百名心理咨询师，新装修的“员工关爱中心”还设置了供员工发泄的沙袋，甚至还提供主管的面具供员工套在沙袋上。

　　但《中国经营报》记者了解到，一些员工对“员工关爱中心”仍然心存芥蒂。“要是进去了，那同事就以为我有心理问题了，很没有面子。”一位不愿署名的员工说。

　　目前，富士康仍然在就员工心理问题寻求解决方案。

　　据悉，深圳总工会、深圳公安局及宝安分局、富士康工会及富媒办等，5月21日几乎整个下午都在开紧急联席会议，商议对策，“会议一点半就开始了”。

　　5月21日17时许，《中国经营报》记者拨通了富士康工会副主席陈宏方的电话，陈宏方表示正在与心理学专家开会研究对策。

　　治标不治本?

　　富士康目前采取的措施看起来似乎已收到一定成效，刘坤向媒体透露，短短一个月就避免了20余起心理危机倾向。

　　但是，就在各处应对措施不断推出期间，富士康的员工跳楼事件仍然猝不及防地上演。富士康一名管理干部也认为这些措施“治标不治本”。

　　“针对有心理问题的员工进行及时预防并处理，这当然是必要的，但是如果没有开展长期性心理预防教育和人格成长课程培训，效果难免打折。而且，真正的问题在于没有从根源上解决心理危机的诱因。”社会心理学者韦志中分析认为。

　　所谓的诱因，正如《中国经营报》已经报道的，关于内部传导扭曲、保安治理体系、车间生产氛围等方面，目前并未见到真正的改进。而这些情况，被众多员工认为是诸多自杀事件的诱因。

　　事实上，在已被公开报道的10起非正常死亡案件中，有数例存在可疑之处，警方的认定结论，亦无法让家属以及公众信服。

　　数例明显可疑且真相并不完全清晰的事件中，第一例是马向前案，至今警方没有向家属和媒体通报上海市司法鉴定中心出具的尸检报告。警方仅仅给出“高坠致创伤性休克死亡”的结论，并发出不予立案的通知。

　　第二例是刘志军案，有员工透露称，3月29日凌晨3时许，刘志军从龙华富士康科技园宿舍楼上坠下，当场死亡。当时在刘志军躺卧地旁边，还有一人在挣扎扭动，流血不止，现场令人惊悸。后来油松派出所和龙华医院，就出警和出诊的到达时间先后顺序、到达地点上有描述不一致的情况。(详见本报4月5日C1版《揭秘富士康员工跳楼真相》)

　　第三例则是5月14日夜，富士康龙华园区再传员工跳楼惨剧。一名21岁安徽籍男工从宿舍楼7楼楼顶坠下，当场身亡。富媒办通报称，该坠楼男子姓梁，在其身上发现四处刀伤，同时在7楼楼顶发现一把带血的匕首。警方亦同样认定为自杀。但有员工质疑，死者既然选择跳楼，为何还须先以刀自残?

　　此外，虽然马向前家属一直在“讨真相”，宝安分局却在近期悄悄进行了人事调整。原先经办马向前案的松元派出所所长刘斌、副所长王冀辉已在5月初调离。《中国经营报》记者电话联系了刘斌，刘斌称如要采访，须向市公安局联系，然后由相关经办人介绍情况。原副所长王冀辉则表示，调职了，仍然在龙华，但不再负责此事。对于马向前家属申诉事件，王表示应去另找相关人士。

　　马向前三姐马丽群表示，她在咨询松元派出所刑事立案的进展时，该所原来负责经办的警官陈荣(陈荣新闻,陈荣说吧)华已向自己确认“马向前相关资料已移交检察院”。《中国经营报》记者致电陈荣华，陈未予确认。

　　“富士康应该全面放开口径，别再遮掩，让公安机关进行彻底的调查，才是明智的选择。”网友黑山老妖表示。

　　“郭台铭”的一封信

　　即便富士康跳楼“频发”，但郭台铭始终未曾面对媒体采访，亦无从知悉其内心想法。此前，刘坤接受本报记者专访时，仅表示“出了这么大的事，任何公司高层领导都不会熟视无睹”。但媒体所知的是，郭台铭仅在富士康聘请五台山高僧赴深圳做法事方面，给太原市方面领导拨过电话。

　　显然，即便已经“九连跳”、“十连跳”，郭台铭依然沉默。

　　5月15日，网上开始传出《郭台铭致李开复的一封信》。信中以“郭台铭”的口吻与李开复“探讨”“你曾经在苹果、微软、谷歌做事，为什么同样是‘科技公司’，它们鲜有自杀事件，富士康总逃不出魔咒?”

　　信中就富士康“六连跳”后，涉及了“郭台铭”所认为的事件频发的3个原因。

　　《中国经营报》记者就此求证于李开复。据一位长期跟随李开复的人士透露，“这封信并不存在。”然而，该信表达出的对于富士康年轻员工的生理和心理需求关怀、富士康半军事化企业管理模式的“僵化”、产业链利润分配的强烈分化，句句切中肯綮。

　　“任何行业都有它的航空母舰，富士康已经是这个行业的航空母舰，你所说的‘天花板’都够得着，但是航空母舰很难转身。”此前，刘坤接受专访时告诉《中国经营报》记者，“每个人都愿意做品牌……但是你首先要考虑一点，你擅长和不擅长的是什么……如果转身会付出非常大的代价，我会考虑更清楚些。”

　　事至此，郭台铭还将沉默到何时?

　　本报记者董军对本文亦有重要贡献

　　另，本报将在本周邀请相关企业家、心理学家、社会学家等，就富士康事件及中国制造的转型和升级路径进行研讨。敬请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