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一凡：QE3是美国唯一出路 人民币升值不可逆

　　搜狐财经讯 2011年9月13日由搜狐财经主办的达沃斯·搜狐企业家论坛在大连举行，此次论坛的主题为“增长与进化：有质量、可持续”。搜狐财经对此次论坛进行全程直播。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世界发展研究所副所长丁一凡在论坛上强调，欧美债务危机已从经济领域蔓延开来，正在引发大范围的政治危机。QE3是美国摆脱债务危机的唯一出路，而对中国而言，经济转型已成必须，人民币升值不可逆转。以下为文字实录：

　　丁一凡：谢谢主持人，很高兴能够来这里跟大家谈一谈我对世界经济形势的判断和下一阶段的走向。

　　第一，大家最近关注股市，会发现最近世界股市遭遇了特别多的事情，昨天欧洲股市一开市就大跌。中国过节，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前一阵子美国和欧洲的股市是相继跌来跌去的。但是在这个过程中又有一个趋势是，经常跌完以后，第二天或者什么时候马上又有一个很大的反弹。为什么会出现市场这么大的波动呢？它反映了两个问题：一个是对市场的信心特别好。大家都觉得未来不好。因此可能银行的股票不好、企业的股票不好。

　　另一方面，因为从08年危机以来，美联储、欧洲央行、英格兰银行、加拿大银行、日本银行这些发达国家最主要的中央银行都向市场注水，注进了大量的现金流动性。实际上这个市场充满了不稳定性，是跟流动性有关系。因为不看好市场，所以投资人不敢实际投资和大量的投资。但是，又因为有大量的现金、大量的流动性在市场上流动。市场在波动中总会有一个反弹。但是这个反弹，特别是与美欧日本这些发达国家的经济状况不符合，所以他经常市场反弹一下，过两天又回来了。这样的状况反映出几个问题，一个是经济上来讲，他有一个很难持续的问题。

　　经济上很难持续的问题有几个理由：第一，经济学家的争论性很大，但是大家都明白这次衰退还没有走出去。有一些经济学家说，衰退是指经济上连续两个季度的负增长才能叫衰退。所以从字眼上讲，现在世界经济在广泛的复苏。但是，你如果看看整个经济恢复的过程和经济增长的水平，你觉得它是一个非常奇怪的数。今年美国刚刚下调的投资增长预期，大概今年只能有1%的增长，甚至做不到。可是曾经他们非常乐观的估计，今年美国应该达到3%的增长率。为什么这么大的差距？也就证明了市场和他们官方的预期相差是很大的。最近有几个比较认真的经济学家，哥伦比亚大学经济学教授，也是诺贝尔经济学的得主，斯里得慈，他说美国的经济就是陷入了一个比较长期的缓慢的增长，当你的经济增长能在1%或者是百分之零点几的方向增长，基本上就是你的经济是跳不出来的环境。因此，就会出现一种高失业、低增长。高失业低增长会成为一种常态，在这种常态下第二个问题就显得突出了。在高失业、低增长的情况下，现在政府的开支就成问题了，债务怎么办？

　　为了削减债务，无论在欧洲还是美国都出现了削减福利的问题。为什么前一阵子英国出现那么大的骚乱？在伦敦和很多城市都出现了骚乱，一个很大的原因是英国政府开始削减开支，削减开支首先就是削减社会福利开支、削减教育开支。这样一下使得原来在社会边缘浮动的一些社会底层的人完全没有了保障。所以社会底层人民就开始闹事、造反。这种社会动荡在未来，随着一些国家在削减社会福利开支的过程中，社会动荡会不断的加强。而这会造成各种各样的经济损失，影响经济增长。

　　第三个原因，生产阶级消费能力在不断下降。经济学统计已经证明了，在现在社会中，真正的消费主体是中产阶级，不是最富有的阶层。而这些中产阶级随着这次美国房地产泡沫的破灭，他们的消费能力大大下降。因为中产阶级靠的是投资和资产能力的增长获得收益。现在由于房地产泡沫破灭，他们的消费能力大减。

　　第四，公共财政和货币政策已经用到头了，所以你看不到未来有什么奇迹能让这些经济快快恢复。很多人说美国还有好的创新体系、比较完善的教育体制，还是很容易恢复的。但是实际上你要看看现在的情况。我们搞经济的都知道，当一个政府调控经济的时候基本深只有两个宏观经济手段。就是货币政策和财政政策。他这两个政策已经用到头了，他的财政政策因为他的债务所以使得他没有办法使用。民主党和国会之间关于提高税务上限搞了一张政治搏斗，美国在财政问题上已经没有太大的能力，靠公共开支来刺激经济走出衰退，这种能力已经基本没有了。货币政策，现在美联储的货币政策，一直维持在0到0.25之间。因为你不可能把利率搞成负的。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我觉得美国使用货币政策也没有多大的发挥余地。在日本、欧洲所有这些发达国家和发达经济体里都已经用到尽头。因为没有这个手段，现在引起了一场大的恐慌，政府和社会力量。现在在西方已经不仅仅是一个政策、经济上的危机。他已经实际上引起了一场巨大的政治危机，政治危机就是，第一，人家开始不信任你当政者。现在看在美国兴起了一个查党，是当年美国独立革命时期的运动。他就是不信任政府、不信任当政者，查党人提出的观点非常极端，你们这些精英们也一样，你们这些企业的精英们，这些大老板们，你们会挖空我们，你们会制造危机，你们为了赚大钱搞了各种各样的泡沫。

　　泡沫坏了以后，本来应该你们这些坏人受到惩罚，现在美国的制度非但没有惩罚你，政府还拿出高价的钱去救你。政府的钱是纳税人的钱。逼着我们老百姓把钱拿出来救你们这些坏蛋。把你们救了，因为国会做了调查证明，很多金融公司的人，特别是金融公司的老板在危机中发了财。你们造成了这么大的社会动荡和社会衰退，你们还从危机中赚了钱，政府还补贴你们。因此这些当政的人跟你们是一丘之貉，你们勾结起来坑我们老百姓。因此出现了很多的人不信任政府，因此出现了很多闹事的。很多州里面已经有了很大的抗议闹事的人群。美国现在好几个比较大的城市已经开始管制了。比如说在费城，当年美国搞独立战争，独立出来的时候费城曾经是他们的临时首都。在这个比较重要的城市里面开始搞宵禁，晚上18点以后18岁以上的男子不能上街，上街就抓了。前一阵子旧金山闹事，青年聚集到火车站的时候，检查把所有的手机信号全部关闭，本来这些人要聚集到旧金山火车站闹事，一下子没有了信号，他们无法联络，因此才避免了比较大的骚乱。现在在这个问题上美国政府，中国前年在乌鲁木齐出事的时候中国政府管制，美国当时批评过中国。现在美国政府也在使用这样的手段。现在很大的社会动荡很快就会在欧美国家蔓延出来。这是我们担心的。

　　第三个问题，在这么大的危机背景下，未来欧洲还会不会是一个整体，还继续往前走，会不会继续统一，这个问题值得怀疑。现在欧洲的债务危机威胁到未来欧元区甚至是欧盟未来的走向。现在我们如果要读舆论、读大众媒体，它造成的一个很大的问题就是，谁也不信任谁，互相不信任。因为他是一个联合体，欧盟像苏联一样，把各种各样的加盟国家连在一起。但是现在他们中间要有一个互相信任的。但是现在信任成了巨大的问题了。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危机发生最大的，现在马上要谈论的就是希腊会不会违约。希腊会不会违约就有两个版本的解释，一个版本是德国版本，我们的舆论多数反映的是德国版本。

　　德国版本是希腊人好吃懒做，享受的福利太多了，他们过度的开支，又没有办法生产，因此他们就要破产。德国的舆论就说希腊不得不做出赖帐的行为。现在有种种舆论说希腊已经决定要退出欧元区了。但是一个声音不大，另一个版本就是希腊人，希腊人说实际上是德国人给我们设了一个圈套，就是掉进去了。德国人搞了一个统一的贸易区，搞了一个统一的货币，我们看能够得到好处就进去了，但是我们进去以后发现我们根本竞争不过，但是我们只能被动的接受，每天都是德国的产品进到希腊，于是我们的债务越来越大，而且我们的债务大到我们无法去改正这个过程。就是因为我们在一个统一的贸易区里面，我们没有能力和德国产品竞争，我们没有独立的货币，我们的货币不能贬值，因此我们不能在正常情况下和德国的产品竞争。我们走进了一个出不来的怪圈了。 关于对同一个事件的不同的解释，说明了在整个欧元区内它的成员已经深深的互相不信任。

（丁一凡 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世界发展研究所副所长）

　　反过来讲，欧元区是不是从根本设计上有问题？实际上欧元区的设计者一开始是知道这个的。我曾经跟这些设计者们谈过，当时最主要的设计者之一是前法国总统的顾问密特朗，他说我们设计了这样一个货币同盟的东西，我们知道如果没有统一的财政，只有统一的货币政策，一定由于里面发展阶段不同，会导致危机。但是他说危机是使欧洲进一步一体化的动力。纵观欧洲一体化的过程，从来都是因为有危机才会有进步。他们把一体化当做一个进步的过程。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没有危机，欧洲人永远找不到一种动力，直到你出现了债务危机的时候，欧洲债务人才说，干脆我们搞一个统一的国家，这样债务就好办了，这个事情就可以化解了。现在虽然欧洲的主权债务危机搞得比美国大得多。但是你如果把所有的欧洲主权债务国家的主权债加在一起，再和欧洲经济加在一起的话，你发现它的总体的债务水平比美国低得多。但是为什么美国现在还没有出现债务危机？关键就在于它的制度设计不一样。这个时候因为美国还有一个统一财政、统一政府、统一信誉去发债。而欧洲没有，它单独的国家债务就很难办。

　　在这种情况下，出现债务欧洲人应该进一步走到一起。可是现在有一点困难，是因为欧洲人太民主了。欧洲人老叫民主，叫得各个国家的人反对这个，德国的民意反对这个。他担心如果进一步统一，德国人会背上更多的包。德国的舆论一反对的时候，德国的领导人为了自己的延选，为了自己继续能当选上，他就不敢做这种事，他不敢朝着欧洲统一迈出新的一步。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下一步经济继续恶化，民主主义上升、社会骚乱上升，领导再往前迈步的时候就会犹豫一下了。恰恰因为他们走不出这一步，他们的危机就会越来越重，成为了一个恶性循环了。所以欧洲是一个比较危险的事。如果走不出来，欧洲可能就会面临比较悲惨的境地。因为德国是整个欧盟家庭中最强大的成员。而如果这个更强大的成员对这个联盟产生怀疑的话，这个事就很麻烦。我们还记得当年苏联是怎么解体的吗？今年是苏联解体的二十周年，但实际上苏联解体是谁也没有想到的。而苏联解体首先就是从俄罗斯开始的，是从它这个联盟中的主体开始的。俄罗斯率先独立，其他的当然四分五裂。德国在欧盟中也是火车头。如果欧盟的火车头你让民粹主义思潮不断发展，后面的结果是什么样？他势必要想把包袱甩出去，这样发展就不太好。而且欧洲内部还有巨大的债务。像意大利，欧洲的股市占占仅仅，意大利从今年年底到明年，会有六千亿美元的债务要到期。如果意大利到期，债务不能以廉价借到新的资本来偿还他的债务，可能就会爆发一次全球的巨大的危机。因为意大利是世界第六大经济体，第二，因为意大利的债权特别的复杂，他比希腊、西班牙这样国家的债权要复杂得多，各种各样的基金，包括美国的养老基金，欧洲各个国家的株选基金都有意大利的份。这样的恐慌会导致整个事件失控。所以欧洲应该不仅仅是欧洲人，如果它最终到头的话，就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第四，国际合作可能性下降。08年危机的时候马上在伦敦召开了一个20国首脑会议，接着在华盛顿召开20国会脑的会议，当时有国际合作的意愿，也采取了一些措施，世界主要的经济国的领导人都许诺要搞扩张政策、刺激政策，中国也在某种程度上今天还在弥补当时的政策造成的后果。可是今天这种决心没有了，这种团结精神没有了。所以，很明显的西方国家和后起来的新兴经济体之间已经在经济周期和发展的政策上产生了很大的差异。所以他们又重新开始协调，七国集团要重新发挥作用。可是这七国政策选择都差不太多，都拿不出新的办法。反过来这边的金砖五国也不太愿意到二十国里面去。因为他们有一些相同的。

　　就在他们七国集团里面声音也很不一样，今年法国是七国集团的东道国，他提出来是不是要对金融跨境资本投资收税，来稳定一下金融市场。这个方案的提法是上世纪五十年代一个美国经济学家多宾提出的。他们认为对跨境的金融交易应该收非常少的税。这样使得投资者有利益把他的投资放在那里时间长一点。他当时提出的建议是千分之三的手续费。你每一笔投资过一下，要向当地政府收千份之三的投资。如果他在这个地方投资时间长，千分之三对他来说不算什么，所以他的投资会稳一点。但是这被提出来以后，从上世纪五十年代直到现在一直没采纳。最近法国还想采纳这个做法，他们也想说服中国政府这样做。凯恩斯说在金融领域，投资和投机很难区分。在这方面，美国和英国是坚决反对的。

　　所以在如果没有国际合作的情况下，会出现什么。大概会出现一个问题。就是在货币政策会各自为阵，美联储为什么前一阵子舆论一直在炒美国会不会搞第三次量化宽松。很多人认为这几乎是美国的唯一出路。当你的利率政策已经到零的时候，你有这么大的债务的时候，你没有其他手段的时候，最后一个手段就是印钞票，就是量化宽松。下一步只有印钞票，印钞票对美国政府来说是一个摆脱债务危机的办法。这个问题可以追溯一下历史，历史上第一次是在英镑为全球货币的时候，英国和美国一样有大量的贸易逆差，但是英国政府却迟迟扭转不了这个局面，就是因为当时的英镑是金本位，英镑在金本位的情况下它的货币是贬值的。它换了五六届政府拼命想扭转这个局势，但是于事无补。上世纪三十年代英镑脱离了金本位，英镑就开始大幅度的编制。英国用15年的时间，每年用5%把汇率拉回来。

　　美国也是，上世纪七十年代，美元危机，是因为相对欧洲和日本积累了大量的债务，当时也是美元与黄金挂钩的，美元可以和黄金以自由汇率自由兑换。美国忽然发现它的库存黄金已经不足以兑换美元。于是乎，大家就拼命的去拿美元换黄金，于是出现了美元违约。关闭了兑换窗口，你有美元也不给你换，这个时候美元大幅度贬值，美元连续贬值，贬值了十年。七十年代基本上是美元不断贬值的时候。也就是在十年过程中让美国将对于西欧和日本的债务大幅度缩水，八十年代的时候，美联储换主席，当时美国的隔夜拆借利率，当年是20%。全世界的资本一下子回流到美国。

　　这一切的前提是美国可以重新投资资本债务。形成了几个方面对中国的挤压：第一，我们现在外汇储备不断增长，有三点几万亿的资产，这三点几万亿的购买力，2000年到现在10年的购买力已经缩水了40%到60%。当年的石油、当年的黄金、当年的粮食和大宗商品，你可能已经知道美元现在已经贬值了这么多。从这个角度来说，我们虽然得到了，但是它的购买力已经严重缩水。在这种情况下，你只有让你的企业去干别的，或者你去换其他的货币，但是世界上没有其他的货币资产可以用。欧元你不敢用，日元现在的债务已经占了GDP的20%多。而且日本人卖给你的外国人可以持有的国债非常少。日元、欧元都不可能。中国有这么大的外汇储备是没有地方流出的，没有什么出路。所以危险的是你只能政府鼓励企业，企业如果发钱他不愿意借给你，你到外面投，有很大的机会，但是也有巨大的风险。因为一旦美国政府的债务转得差不多的时候，下一个，那个时候可能你的资源会变得一钱不值。这就是七十年代的时候，由于石油危机也好，实际上是由于美国的货币政策。当时达到30美元将近40美元一桶，但是危机之后，因为美国提高了利息，让美国的利息一下提到那么高的时候，石油从最高点一下跌到8美元以下。石油是一个标杆，因为有这个背景，它会这么涨。一旦美联储转型，一旦美国的货币转型，它会一下掉到30美元。07年发生过一回，所以我们一定要小心，对企业的时候资源的问题一定要考虑。

　　在这种情况下中国走的所谓转型的问题，经济一定要转型，跟整个国际背景是有关系的。如果你不转型，你的经济对外依赖度那么高，依然靠大出大进，你基本上没有什么活路了。你控制不了资源价格，你获得大量的美元才能够获得出口。你的出口市场由于对前面的经济发展的前景不那么乐观，所以你出口的价格不可能大幅度上涨。甚至你可能不断的竞争，减少你的货币价格。所以你企业的理论越来越少。所以你根本不可能维持这样的增长模式。必须要转型。另外，你不可能不断的依靠美国，尽管外汇储备不可能一天转成别的，但是你要想办法，包括让人民币国际化，尽量少使用外汇，而使用我们自己的货币，这肯定是未来的一个转折。

　　在这种情况下，有一些事情可能会慢慢的发生，比如说人民币升值肯定是一个绕不过去的槛，人民币最近一两个月来升值的幅度肯定会变大。对企业来说出口肯定是一个不好的消息。但是对在国际上的扩张，你们肯定是有利的。你去购买其他资产的能力也就越大。对于中国企业肯定是一个双面，这个事情肯定会不断的发生。现在外国舆论已经在探讨，人民币升值是利大其是弊大。你可能干预市场购买美国国库券的动力就少了。中国不购买美国国库券，美国国库券的利息就会上涨了，美国政府的压力就会越来越大。人民币升值对于他们来说也是一个很危险的事。

　　今天就讲这么多。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