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人为本，保护农民权益
（高尚全 作者系中国经济体制改革研究会会长、中国(海南)改革发展研究院院长；本 文为2003年7月31日-8月1日“中国农民权益保护国际研讨会”上的致辞）
当前，中国解决农民权益保护问题具有相当的迫切性。去年召开的中国共产党第十六次全国 代表大会，将“全面建设小康社会”作为当前和今后一段时期的中心任务。这一战略任务的 重心，其实就在于解决全体农民实现小康的问题。正如大家所知道的，改革开放以来，经过 20多年的发展，中国绝大多数的城市居民都已经实现了小康，一些城市已经开始向现代化迈 进了。国务院总理温家宝在十届全国人大一次会议后举行的中外记者招待会上，就新政府的 施政纲领等问题回答记者的提问中，先后5次谈及农业、农村和农民问题，将农村改革列为 新政府四项改革中的第一项。关于农业的地位，以前的提法是“经济工作的首位”、“基础 性地位”，胡锦涛总书记在今年年初的中央农村工作会议上强调把农业、农村、农民（“三 农”）工作作为全党工作的“重中之重”。这说明，中央政府对解决“三农”问题是高度重 视的。要解决“三农”问题，首先必须保护农民的基本权益，保护农民的生存权和基本的发 展权。没有这个基本前提，许多设想都可能成为空中楼阁。
计划经济时代的工业化和赶超战略是中国农民权益损害形成的重要根源。传统的计划经济时 代，在当时特定的历史条件下，许多与发展相关的制度安排严重地忽视了农民权益问题。长 期的城乡分治形成了城乡居民两种身份制度、两种教育制度、两种就业制度、两种公共服务 制度、两种财政金融制度。这些制度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倾向于支持工业和城市居民，这 已经形成了较为明显和稳定的利益格局。时间持续越久，城乡之间的鸿沟就会越大，打破这 种鸿沟的难度就越大。刚刚过去的SARS危机中凸现的农民工大量返乡行为充分反映了这种城 乡分割制度安排的影响。许多农民工面对SARS的第一反应就是要离开城市回老家，主要原因 是他们并不能和城市居民一样享受可靠的医疗保障，尽管平时大家都在同一个城市做贡献。 城乡长期分割的制度安排，很容易让人们产生一种适应性的预期，就是城市居民往往将农民 看成是无足轻重的社会角色，许多农民自己也习惯了将自己看成是“二等公民”。城乡二元 分割现象其实已经渗透到社会政治和文化中去了，不仅仅是二元经济的问题了。要解决农民 权益保护的问题，核心问题是要打破长期以来城乡分割的格局，实现城乡协调发展。
计划经济条件下遗留下来的城乡分割体制不仅忽视了农民利益，也严重地阻碍了中国社会的 全面进步。如果说以前我们是为了建立独立的工业体系，强调社会整体利益，才要农民多做 贡献。现在我们看到，以牺牲农民利益求得经济高速发展的制度安排已经难以为继了，这不 仅不能体现公平，也不能实现效率。第一，在中国，发展是硬道理。没有农村这个广阔的市 场空间，内需就会不振，经济发展不可能长期建立在农民贫困的基础之上。发展本身，不仅 包括城市的发展，还包括农村的发展。在中国这个农业人口占大多数的特殊国家中，没有农 业的发展，没有农村的繁荣，没有农民的富裕，整个国家的发展后劲就会不足，就不可能实 现社会的全面进步。第二，全面建设小康社会，实现富民目标，关键是要使农民逐步富裕起 来，要使农民创造财富的积极性充分激发出来，要发展“以人为本”的民本经济。我曾经概 括：民本经济是以民为本、立足于民、民有、民营、民享的经济，也是富民利国的经济。民 本经济体现了"三个代表"重要思想的要求。民本经济有四个特点： 1、经济形式以民营 为主；2、社会投资以民间资本为主； 3、社区事业以民办为主； 4、政府管理以营造和维 护良好的经济环境为主。树立了“民本经济”的概念，我们就不会再轻言让农民为整体利益 牺牲了，因为农民是最重要的社会主体，他们应当拥有宪法和法律赋予自己的基本公民权利 ，这些权利是不允许任何单位和个人剥夺的。与民本经济相对应的是官本经济。计划经济就 是一种官本经济。计划经济强调国有经济是公有制的高级经济形态，通过行政方式、官员意 志分配资源。在计划经济时代，农民权益的缺失，其实就是行政方式、官员意志安排的结果 。民本经济没有官办性质，人民是创业主体、经营主体、产权主体，实行民有、民营、民享 。民本经济就是要改变那种计划经济条件下由长官意志随意取舍利益分配，改变随意安排政 治经济权利的格局，实现依法治国。就是要不分城市和农村，每个人都要享受同等的公民待 遇，不应当有任何的特权和歧视。无论是城市居民和农村居民，都要在同一个游戏规则下进 行竞争和改善生活。在农民还不能享受宪法规定的基本的公民权利的情况下，我们就不能说 中国的市场经济体制是有效的，因为还有70%的人口没有成为真正平等的、自由的市场经济 主体。民本经济要求建立有限政府，这是我们维护农民合法权益很重要的一个方面。目前许 多地方的农民还没有摆脱基层政府的直接控制，有的基层政府官员们还在指挥农民种什么和 不种什么，但是他们却不对决策的结果负责。这样的基层政府机构和人员多了，不仅阻碍了 农民成为独立的市场主体，也使农民的负担日趋加重，向农民乱收费、乱摊派的现象屡禁不 止。我们要建立完善的市场经济体制，就要从强化农民权益保护这个突破口出发，精简机构 ，转变政府职能，继续深化改革。第三，中国农民不应当长期被排斥在现代城市文明之外。 中国农民从中国革命开始到今天，为国家做了巨大的贡献，现在城市和工业发展起来了，但 是在许多方面农民还要承担许多沉重的负担。如教育缺钱，缺口仍由农民负担；社会保障缺 钱，农村可以先不覆盖。在各方面不同程度上歧视农民的情况也仍有存在。
我们也很高兴地看到，目前，从中央到地方，大家对“三农”的问题关注的热情和关注的程 度大大提高了。在群策群力的过程中，中国的税费改革已经初见成效。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将这次研讨会的议题定为“中国农民权益保护”，意味着我们研究中国 “三农”问题的深入，上升到了法治层面，上升到了以人为本的发展层面，解决的是中国社 会全面进步的根本性问题。相信这次研讨会，经过大家的踊跃参与，见仁见智，相互启发， 都会为“三农”问题研究的深化和农民权益保护贡献出思想和智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