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经济当前处在重要关口上。很多人认为当前经济的主要风险是经济过热,但是,我担心当前中国经济会遇到另一种风险:在投资还未形成过热之势的时候误以为已经过热,采取过急过强的控制措施,导致经济上升半途夭折。 自1993年下半年至2002年底近10年时间里,中国经济没有出现过热趋势未及早预防而失控的局面,相反,至少有过两次回升势头刚刚出现便被过早过强的防热措施压退了下去。一次是1996年下半年,宏观经济经过3年调控实现了“软着陆”,在冷热变换的关头,防止经济过热的看法占了上风,时间过长、力度过强的紧缩措施一直将经济压低到了通货紧缩的深谷中。再一次是2000年上半年和2001年上半年,宏观经济出现消费需求拉动的自主回升动向,2000年下半年和2001年下半年接连推出预防通货膨胀的措施,结果造成一度消退了的通货紧缩卷土重来。 近10年来宏观经济政策的失误,不是防范经济过热不及时、不到位,而是防范得过早、过强。预防经济过热的调控措施推出得过快过急,造成经济回升转为下滑。当前的经济回升实际上是2000年和2001年被压退下去的回升再启动。2003年,经济回升得到重视,宏观政策从紧缩转变为宽松,贷款和货币量增长速度加快。投资增长速度及经济增长速度加快,主要是贷款及货币量增长加快的效果。判断投资及经济是否过热,以贷款及货币量增长变动状况为据较为可靠。在目前中国经济的投资融资体制及增长机制下,投资增长基本上和贷款增长同步。投资增长不可能超出贷款增长所提供的支持。只要贷款增长速度适当,投资就不会过热。 去年全年贷款增长21.1%,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增长26.7%,贷款和投资之间大约保持几个百分点的间距。贷款增长速度不过快,固定资产投资增长速度也就不会过快。今年第一季度,贷款增长下落到21.7%,投资增长上升到43%,贷款和投资的增长速度差距扩大到20个百分点以上。投资增长速度上升,但贷款增长速度下落。投资增长的这种加速,缺少贷款的相应支持,只是一种没有货币支持的季节性波动,不可能形成持续加速的趋势。1-2月投资增长53%,3月份投资增长34.5%,呈回落态势。 很多人认为目前贷款增长20%,大幅度超出了前几年的贷款增长速度,因而是一种过快的增长。这种看法把前几年的贷款增长速度看作为了一种适当的增长。在我看来,前几年贷款增长速度并不适当。那些年里贷款增长速度过低,给经济增长和宏观经济运行造成沉重的紧缩性影响。2002年以前5年,贷款平均增长大约14%,投资速度比贷款增长速度还要低,消费价格连年下降,通货紧缩压力很重,投资、消费、价格、GDP等各种重要指标都下滑,直到2002年最后几个月,消费价格指数还是-0.4%。整个经济低沉下滑,关键原因在于贷款增长速度过低,货币量供给不足。贷款和货币供给控制过紧,企业贷款及其他融资十分困难,市场需求扩大不起来,企业投资缺乏动力,投资需求和消费需求都很低弱,只能靠国家投资来支撑增长。前几年过低的贷款和货币量增长速度,造成投资增长速度过低,经济增长潜力受到严重压抑。1998年至2002年5年间经济增长平均7.7%,比1997年以前19年平均增长9.8%低了2个百分点。 凯恩斯在他的《通论》中反复论证,衡量宏观经济运行状态好坏的最重要标准,不是供求是否平衡、增长是否平稳,而是在供求平衡的情况下就业是否充分、企业投资及生产能力是否充分发挥出来。中国经济前几年的增长与自己本来可以达到的潜在增长水平相比,每年损失了2个百分点的增长。前几年过度重视增长平稳、不重视增长潜力的发挥。把贷款或货币增长速度压得过低,需求受到很大压抑,造成低水平供给过剩,很多投资资源无处可投,大量增长潜力被白白浪费。这种低水平的稳定增长不是一种良好的增长。宏观经济运行应当尽可能实现增长潜力充分发挥的供求平衡。这是宏观经济学从过去巨大的萧条痛苦中总结出来的经典经验。 因此说,从贷款和货币量20%左右的增长速度以及价格指数、投资、消费等宏观经济多方面指标情况看,当前的投资增长速度加快不是一种造成经济过热的过快增长,而是一种可使经济热度升高但不致突破过热界限的适当快速增长。 (作者:中国社科院宏观经济室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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