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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于布什在第一任期内创造了美国历史上最高的财政赤字,除非改弦易辙,其经济和外交、军事政策必然导致他的第二任期内财政赤字难以缩减,进而导致经常项目逆差居高不下。虽然布什政府的自由贸易色彩较为浓郁,但考虑到布什政府在国际关系问题上一贯的“牛仔作风”,中美贸易摩擦在布什第二任期内多半将继续深化。
●频繁发生的摩擦显著提高了中美经贸中的不确定性,损害了我国企业和员工的合法权益,而要有效应对这些摩擦,就必须多管齐下。
梅新育,武汉大学世界经济系硕士、博士,南开大学理论经济学博士后。曾在中国人民银行武汉市分行、中国人民银行总行、北京市外经贸委工作,现任职于商务部。
先后主持、参加20多项科研课题,研究成果主要有《离岸金融中心对华投资问题研究》等,在《世界经济》、《经济学动态》、《国际贸易》等核心学术期刊发表20余篇论文,并有多篇被《新华文摘》、中国人民大学书报资料中心《复印报刊资料》转载。有独立专著及主笔、参编专著多部。
11月9日,美国商务部裁定中国对美出口卧室木制家具存在倾销行为,但大幅度降低了以前裁定的反倾销税率,其中对美克国际家具股份有限公司征收的反倾销税率为0.79%,对另外155家企业征收的加权平均反倾销税率从超过10%下调至8.6%。中国家具厂商在此次反倾销案中取得了初步胜利,而且有望在年终取得全面彻底胜利。此事也促使我们全面审视中美贸易摩擦,总结应对的经验教训。
从1979年中美两国签定中美贸易关系协定、恢复正常贸易关系以来,两国经贸关系取得了长足发展。即使不考虑服务贸易、人员流动、投资等其他形式的经贸往来,仅就双边货物贸易额而言,1979年中美贸易额不过24亿美元,2003年已上升到1263.34亿美元,24年间增长51.64倍,年均增长17.96%。假如将香港转口因素一并考虑在内,2003年中国对美贸易额必定远远超过名义上的第一大贸易伙伴日本(2003年贸易额1335.73亿美元)。今年1—9月,中美贸易额为1222.28亿美元,同比增长34.4%。毫不夸张地说,目前中美经贸关系的深度和广度都远远超过了先驱者们当初最大胆的想象。
但是,中美贸易的增长始终伴随着贸易摩擦的增长,中美建立正常经贸关系之后不久,中美经贸摩擦就开始了。1979年7月,中美两国签定中美贸易关系协定,建立正常经贸关系;当年,美国便单方面对中国7大类出口纺织品实行限额;1984年,美国单方面以倾销为名对中国部分类别棉织品实施进口限制,中美贸易摩擦的帷幕就此全面拉开。20世纪80年代末以来,随着美国贸易政策从“自由贸易”全面转向“公平贸易”,中美贸易摩擦随着中美经贸交往规模的迅速扩大而愈演愈烈,遍及纺织品、服装、农产品、反倾销、知识产权、人民币汇率安排等诸多领域,美国成为与中国发生经贸摩擦最多、最激烈的国家。中国已经连续9年位居世界反倾销最大目标国,美国对此“功不可没”。不仅如此,在中国遭遇的所有对外经贸摩擦中,中美经贸摩擦有“开风气之先”的特点,不仅纺织品服装、知识产权、劳工权利、汇率等许多摩擦主题是美国首先挑起然后由其它国家跟进的,而且对中国不利的规则多数也是由美国强加于人的。公认《中国加入世贸组织议定书》中对中国最不利的是第15条和第16条,前者规定中国自入世之日起15年内其它缔约方可以不视之为市场经济体,后者规定中国自入世之日起12年内其它缔约方可以对中国出口商品实施特别保障措施,而这两项条款当初就是美国强加于中国的。
中美经贸摩擦的发展前景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贸易平衡。据我国海关统计,2002、2003年我国对美贸易顺差分别为427.2亿美元和586.1亿美元,今年1—9月对美贸易顺差已达547.8亿美元,接近去年全年水平;而据美方统计,中国已经成为美国最大的贸易逆差来源,按照美国商务部10月14日发布的统计,仅今年8月份美国对华贸易逆差就有153.9亿美元,为历史最高水平。开放经济体的贸易收支与财政收支常常是一枚硬币的两面,一国的财政赤字减少国民储蓄,该国必须更多地借用外国储蓄为其投资行为融资,在国际收支平衡表上就体现为经常项目赤字。鉴于布什在第一任期内创造了美国历史上最高的财政赤字,除非改弦易辙,其经济和外交、军事政策必然导致他的第二任期内财政赤字难以缩减,进而导致经常项目逆差居高不下,虽然布什政府的自由贸易色彩较为浓郁,但考虑到布什政府在国际关系问题上一贯的“牛仔作风”,中美贸易摩擦在布什第二任期内多半将继续深化。
尽管美国挑起的某些经贸摩擦确有促使我们关注本国问题之效(如劳工权利问题和SA8000社会责任标准),但大多数摩擦纯属“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美方处理这些问题的手法也颇多不合理之处,尤以反倾销为甚。频繁发生的摩擦显著提高了中美经贸中的不确定性,损害了我国企业和员工的合法权益。而要有效应对这些摩擦,就必须多管齐下,以下策略尤其关键:
第一,积极利用世贸组织多边机制维护自身权益。这方面的成功案例是2002—2003年的“钢铁保障”案。2002年3月5日,中国正式入世刚满两个多月,美国总统布什就宣布实施为期3年的“201条款”,对10类进口钢铁产品征收高额进口附加税或实施进口限额,从而掀起了一场席卷全球的钢铁贸易战。依据世贸组织有关规则,我国政府与欧盟、日本等受影响各方向世贸组织争端解决机构起诉,于2003年最终赢得了胜诉,世贸组织争端解决机构裁定美国2002年对进口钢铁实施的保障措施违反世贸组织有关保障条款,因而是不合法的。
第二,解决我国市场经济地位问题。别国之所以能够方便地对我国出口商品滥用反倾销措施,关键在于我国市场经济地位未获得承认。几乎从加入世贸组织之日起,我国就开始考虑如何摆脱“非市场经济体”定性的桎梏。今年3月以来,我国政府争取“入市”的步伐明显提速,新西兰、新加坡、巴西等国相继承认中国的市场经济地位,但要赢得美国、欧盟等发达国家的市场经济地位认定起码还需要三四年甚至更长时间,因此,我们近期对美争取“入市”工作的重心应当是争取部门市场经济待遇。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美、欧开始承认“非市场经济体”的一些工业部门可能按照市场原则运作,因而可以通过“单项经济部门分析”对这些部门给予市场经济待遇。在1991年中国输美镀铬螺母倾销案、1992年3月中国输美氨基磺酸倾销案中,美方已经开始尝试对中国实施部门市场经济待遇;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有意识地使用这一策略来打破美国的市场经济认定壁垒,把单个行业的努力转化为全行业的行为。
第三,在美国国内组织反贸易保护主义同盟军。任何堡垒都最容易从内部攻破,贸易保护主义壁垒也不例外;要降低、消除政治性风险,最好的办法就是在东道国国内寻找反对保护主义的强大同盟军,包括东道国进口商及其团体、东道国配套及相关服务企业、东道国当地雇员、信奉自由贸易的学术界和舆论界机构与人士,以及有关政界人士。我国出口贸易的突出特点是外资企业和加工贸易所占比重甚高,2000—2003年外资企业在我国出口总额中所占比重分别为47.9%、50.1%、52.2%和54.8%,今年1—9月占56.9%,为了自身利益,在华投资的外商有强大的内在动机为避免限制从中国进口而奔走呼号,这一点在此次家具反倾销案中得到了充分的体现。由于中国出口的家具大多数以贴牌方式出口,如果对中国企业征收高额反倾销税,必然损害美国家具经销商的利益。所以,在此次家具反倾销案中,美国家具经销商从一开始就积极展开游说,并对促成美国商务部11月9日作出降低对中国家具反倾销税率的决定起到了一定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