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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已经醒来,世界正在颤抖”—专访法国《回声报》副主编埃里克·伊兹拉莱维奇。
法国经济类报纸《回声报》副主编埃里克·伊兹拉莱维奇的著作《当中国改变世界的时候》,于2月初出版,现已登上法国畅销书排行榜。法国几大全国性报刊
和主要电台都刊登了这本书的摘要、书评和相关辩论。法国的“中国热”已有时日当中国改变世界的时候》选在中国农历春节期间出版,别有一番寓意。刊登于该书封底的简介说,中国已经醒来,世界正在颤抖……世界用1/4世纪的时间改变了中国,现在中国在改变世界,今后中国将超过美国成为世界第一大经济体。中国的崛起已经使石油、钢材、黄金、小麦、技术等市场无一例外地受到影响。不论汽油还是就业,甚至明天天气怎么样,世界都将面临中国的冲击。伊兹拉莱维奇对这场“地震”作出了非常清晰的分析,并以具体事例为根据指明了中国冲击将对人们的生活产生哪些具体影响。
伊兹拉莱维奇生于1954年,经济学博士。他从事新闻报道27年,先后任《世界报》经济版编辑、常驻纽约记者、社论评论员和主编,5年前任《回声报》副主编。他为什么对中国感兴趣?《当中国改变世界的时候》一书的主要观点是什么?作者希望这本书产生怎样的影响?2月25日,伊兹拉莱维奇接受了记者的独家专访。
中国对世界经济的影响最大
《参考消息》:《当中国改变世界的时候》一书几乎谈到了近年来中国经济领域的所有重大事件,也涉及相关争论的各个方面,可见您对中国的关注是长期而细致的。您为什么对中国经济感兴趣?什么原因促使您搜集相关资料整理成书?
伊兹拉莱维奇:我不是汉学家,不懂政治,也不想教育什么人,我甚至不会说汉语。我只是一个经济记者。在法国从事经济报道,你会发现,以前中国很少被人提到,这几年来却成为一个主要因素,天天都有中国新闻。记者的职责就是跟踪变化,如今对世界经济影响最大的因素就是中国。
我第一次去中国是在1990年,陪同法国大企业的老板去上海。当时的上海市长朱鎔基带我们坐了两个小时的车,把我们领到黄浦江的另一边。朱鎔基把我们领进一处工地,指给我们看了3个模型,分别是“上海1995”、“上海2000”和“上海2005”。他说,你们现在看到的浦东还是一大片空地,但是到1995年这里就会变成曼哈顿,到2000年上海将成为世界最大的港口和经济、金融中心。法国企业家相互议论,都觉得这是梦话。两年之后我又去上海,浦江已经有了隧道。前年浦东有了4000栋大厦,从浦东机场到市中心,乘时速430公里的磁悬浮列车只要7分钟。
这只是众多例子之一。我每年至少去一次中国,每次都目睹中国经济的巨大变化。这一变化同样体现在法国人的日常生活之中。现在法国人过的是“中国圣诞”,他们的圣诞礼物不论是羊绒披肩还是DVD机,甚至圣诞树,都写着“中国制造”。中国经济腾飞已经对世界产生重大影响,我不能不关注中国,任何研究经济、报道经济的人不能不关注中国,所有参与经济活动的人都不能不关注中国。一句话,没有人可以不关注中国。
中国经济腾飞改变全球格局
《参考消息》:有关中国经济腾飞、中国崛起的评论很多。您在书中并不支持“中国威胁论”,而是认为中国经济增长是工业化进程的必然环节,是亚洲发展“雁阵模式”的新一轮继续,是比较优势原理再次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体现。
伊兹拉莱维奇:中国经济腾飞是事实。这么大的国家(13亿人口)在这么长时间内(25年)保持这么高的增长率(平均每年8%),这在经济史上没有先例。法国人或者说西方人对此普遍有些害怕,他们担心中国经济腾飞以伤害别人的利益为代价。
这是因为中国经济腾飞改变了全球经济格局,而改变现状对我们来说就意味着破坏原有的稳定。当变化来临时,人们习惯于首先看到否定的方面。
但是变化是不可阻挡的,而且值得肯定的方面很多。首先,世界上20%的人口走出贫困,这无论如何是个好消息。如果非洲也能像中国一样腾飞,那同样是人类的福音。
第二,中国经济增长给我们带来了很多机遇,中国人发展经济需要机械、铁路、汽车、核电站、飞机,富裕的中国人出国旅游将为我们增加就业。遗憾的是,到目前为止法国人还没有充分抓住这一机遇。
第三,中国的增长将迫使我们更加努力创新,比如说,为了进入中国市场,我们必须生产污染更少的汽车,安全性更高的核电站。历史上每次新成员加盟富国俱乐部,老成员都难免惊慌失措,但最终又都被证明可从中受益,世界也因此得到整体发展。
中国是推动世界前进的因素
《参考消息》:您也避免使用“中国奇迹”这个词,但您认为不出50年中国就会超过美国,成为世界第一大经济体。
伊兹拉莱维奇:有经济学家作过统计,过去整整18个世纪中国一直是世界第一大经济体。只是到了19世纪和20世纪,工业革命首先在欧洲发生,而中国陷入政治危机,此后又经历了残酷的战争,中国的分量才下降。如今中国经济恢复发展,中国人口占世界的20%,中国经济没有理由不占据世界经济总量的20%,从这个角度统计,中国理所当然应该是世界第一大经济体。中国曾经为世界贡献了那么多伟大的发明,我相信未来世界最伟大的发明还是会出自中国人的大脑。我这么说不是为了让欧洲人恐慌,欧洲也应该更团结和发展,在世界经济中占据自己应有的分量。
《参考消息》:不过,您也指出中国经济增长具有三大特殊性,您打的比方是中国经济“就像一架超大型飞机,配有为利润而超高速旋转的独特发动机,赶在交通流量最高峰的时候起飞”。这既意味着巨大的影响,也意味着难以预测的未来?
伊兹拉莱维奇:中国13亿人口,有了这个史无前例的巨大参数,任何经济公式的运算都将产生惊人的结果,中国的崛起不是以往亚洲奇迹的简单重复。在经济全球化与网络时代,资本、人员和技术的流通爆炸性增长,中国崛起的时机与众不同。而且,发展不平衡可能导致社会问题,银行体系可能出问题,环境可能面临危机,甚至政治上也可能出现波动,中国经济发展不是没有危险,甚至可能爆发危机,我在书中对上述危险一一作了分析。
打个比方,中国现在的情况有点像19世纪的美国,大众消费形成,城市化进程加快,社会问题激增,中国速度还比当年的美国快得多。过去二三十年间,有关中国的预测悲观居多,但是被多次预言的中国经济崩溃一直没有发生。美国在工业化进程中经历过那么多危机,中国也难免出故障,但是大的趋势不会改变。我总结这三大特殊性,重点还是希望突出中国经济给世界造成的巨大影响。这些影响是必然的,是不可阻挡的。就好像饭桌边多了一个巨人,巨人也有权吃饱饭啊,可是蛋糕目前只有那么大,怎么办?只有把蛋糕做大。能源和原材料供应危机怎么解决?改变已有的分配,寻找新的供应,加紧开发新能源。从这个角度来说,中国的加入是推动世界前进的因素。
中美贸易争端是一场游击战
《参考消息》:中国的劳动力成本低,有观点认为,中国制造的廉价商品使西方消费者受益,却使西方生产者受损。您在中国与美国的关系当中特别谈到了这个问题。
伊兹拉莱维奇:中美之间有一些贸易争端,也有指责说企业外迁去中国影响了美国的就业。我去过苏州一家鼠标生产厂,这个厂为美国厂商生产鼠标,一只鼠标在美国零售40美元,苏州工厂只得其中的3美元。由此可见,中国不过是在美国产业分工的链条之中只分到一小杯羹,美国并没有因此吃亏。中美贸易争端充其量是一场游击战,不是全面战争。
中美经济关系远比这要复杂得多。事实上,很多美国企业在中国办厂,将低附加值的劳动环节交给中国的低成本劳动力,最后生产出来的产品贴着“中国制造”的标签,大量销往美国。
中美工业和外贸因此形成了高度的相互依存。布什政府一度要求人民币升值,但这只是大选期间给美国部分工业界人士做的秀,意在满足他们压制中国竞争的呼声。其实,华盛顿还有别的请愿团在要求布什放弃要求人民币升值,因为如果人民币升值,他们在中国开设的工厂的产品对美出口就会受到影响。另外,中国持有大量美元外汇,一直顶住美国压力拒绝实现人民币自由兑换。
打个比方,中国和美国的关系现在就像在与狼共舞。美国本性中包含着永不知足的消费狂的一面,美国消费者现在是在用中国人借给他们的钱疯狂购买中国产品。当狼处于消化不良的状态,羊与之周旋就少了许多风险。
《参考消息》:关于您这本书,《费加罗报》策划了您与前总统德斯坦的辩论。德斯坦总统认为中国文明与西方文明的一个不同点就是,中国从不自视为理想模式,也没有输出价值观的传统。而您认为,中国人与美国人在某些方面是很接近的。
伊兹拉莱维奇:法国人习惯在中国文化和美国文化之间搞对比,认为中国有几千年文明,美国历史不过两百多年,中国文化丰富又复杂,美国人头脑简单等等。而我认为,中美之间是有很多差异,但也有不少共同点。比如现阶段的中国人和美国人都有巨大的创造力,都有强烈的消费欲,这是中美经济有活力的众多原因之一。这对欧洲来说意味着风险,因为欧洲这方面优势不强。如果欧洲继续封闭、不思进取,那最后就会落后于中国和美国,成为竞争中的输家。
中国的选择就是世界的选择
《参考消息》:您书中说,中国的13亿人口推动世界进入了“消费者主导的时代”。
伊兹拉莱维奇:通用汽车的成功象征着二战后初期的世界经济,当时是以生产者为主导;微软的成功象征着20世纪末的世界经济,股东为主导;现如今,沃尔玛的成功象征着21世纪初的经济———随着中国的加入,消费者成为主导。
消费主导时代首先表现为中国消费者对世界经济作出了巨大贡献。这几年来,我们经历了网络泡沫、“9·11”恐怖袭击、安然公司信用危机、伊拉克战争等等,如果没有中国,世界经济可能会重演1929年的大萧条。
未来15年,世界上每建10个核电站,其中就有9个是在中国。中国对核电技术、核电企业的选择,决定未来世界核电发展格局。空中客车和波音正在激烈争夺中国市场,世界旅游市场将来也会越来越重视中国人的旅游习惯和口味。在许多行业,中国的选择就是世界的选择,或者说中国正在为世界作出选择。
中国已经开始利用消费者主导的优势,利用自己拥有的市场来提条件。外国公司要占领中国市场不得不付出转让技术的代价,我相信未来中国也会出现世界领先的飞机制造商。
《参考消息》:您说写这本书的目的是拿出“一份世界因中国而地震的震情分析报告”。我注意到您的字里行间很少出现景仰中国文化的抒情式表白,也很少有不满中国政治的苛求指责。书中每个小节都以具体新闻事件中的场景、人物或引语开头,引出事件、提炼问题,并将问题置于大背景之下,加以深入分析。您还特别注意把看似遥远的中国问题穿插进法国人的日常生活。
伊兹拉莱维奇:我是一个经济记者,习惯于就事论事谈论经济问题。我对自己的要求是尽可能客观、全面地描述中国的经济增长。法国应该更充分地认识中国经济增长的机遇和挑战,冷静面对中国发展给世界造成的影响。世界再也不是从前的样子了,我们应该做好准备。
( 责任编辑:胡立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