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询问过七八个人之后，中国经济时报记者最终在一位卖鱼网的商户那里得到指点，穿过一座墙漆斑驳的胡同小院，再走过一段令人胆战心惊的露天悬梯，终于找到了淹没在居民区中的安徽涡阳县水产站。
简陋的办公室里摆放着四五张桌子，墙壁上贴着草鱼、鲢鱼等诸多鱼种的科学喂养示意图，泛黄的色泽显得很有些年头。正月十六上午的十点半左右，记者在办公室里只见到两个人。
“现在涡河里草鱼基本绝迹了，主要是养黄、白鲢鱼。因为污染物多了，河水就比较‘肥’，小虫子啊什么的浮游生物就繁殖得很多很快，黄鲢、白鲢就喜欢吃这个。”水产站一位工作人员同时告诉本报记者，这几年涡河水基本上都一直处于五类或劣五类状态。
人吃了在污水里长大的鲢鱼会不会有问题呢？对于记者的这个疑问，他迟疑了一下，“这种水质对鱼本身的健康应该是无害的吧，当然这是说轻度污染鱼毒不死的情况。我想，鲢鱼是把水中的杂质变为自身的养分了，应该对净化水质有一些作用吧。”他告诉记者，如果上游排放污水的话，涡阳县境内的涡河水质就会马上变糟；如果上游有一段时间不放，这里的水质慢慢就会相对好一些。
“现在涡河整个是一个大型公共垃圾场。”当地一位不便透露姓名的知情人士告诉记者，涡河的污染源不仅来自上游的河南鹿邑、永城，到了安徽境内，亳州市，也包括涡阳县当地，还有下游的蒙城、淮远、蚌埠，沿岸的造纸厂、酒厂、化工厂等等这些污染大户差不多都向这条苦难的淮河支流排过污水。“不排到涡河里还能往哪里排？就是先放到其他小河沟河叉里，一旦开闸，就又到涡河里汇合了。”
据他透露，如果环保部门查得紧，他们就把污水处理后再排放；如果查得不紧，污水处理设备根本就不开，直接就排到涡河里了。这些厂里基本都配备了污水处理系统，关键只是用不用的问题，因为用它就要投入，而且基本不会产生经济效益。监管部门也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检查时机器是开着的，但有可能一走人马上就停了。所谓监管也就是环保部门抽查，再者就是人大代表视察，但这毕竟有限，一般每年也就一两次而己，平时基本上没有人过问。污染是经常的事，涡河边渔民的反响也很大。但是没有办法，找不到污染源，涡阳的找亳州，亳州的说是河南放的，再说里面的确也有自己县里企业排放的。每次想追究责任，都是一笔扯不清的糊涂账。
“县里是搞了一个污水处理厂，如果这个厂能够按照规定处理城市污水达标后排放，那对水质的影响就不太大。但假如说这个厂不处理污水，而是直接排向涡河，对水质肯定也有很大的影响。”说起城市生活污水处理，他的话里似乎另有深意。
据水产站工作人员介绍，每年七月份进入汛期时涡河污染最严重，那些排污企业大都喜欢趁着泄洪时赶紧甩“包袱”。1990年有过一次比较大的污染，1992年那次更严重。此后基本上年年都要重演。一般情况下一网箱鱼中毒后还能存活一小部分，严重的时候基本上就是整箱鱼一扫而光全部毒死，去年涡阳赵屯的渔民就是这个遭遇。
涡河原本是一条鱼种丰富的黄金水道，涡阳当地也素有“百里涡河百里网箱”之说。涡河是专业渔民比较集中的地方，他们几乎世代以涡河为生，涡阳的网箱养鱼就是专业渔民开始搞的，由于效益好又带动了涡河两岸的其他渔民。网箱养鱼在涡阳的鼎盛时期是上个世纪80年代，水产站曾经下设义门、城关、西阳、高炉等七个渔业大队，1987年、1988年前后十几斤重的大鱼屡见不鲜，收入高的渔民一年至少能挣八九千块钱，在当时这个收益应该是比较可观的。但1990年污染越来越严重，很多渔民不但赚不到钱反而赔钱。如今专业渔民减产的减产、转业的转业，很多都改行搞运输或外出打工。
“原来污染较轻些的时候，河里的水草还能够吸收一些，排放一次污水半个月左右就可以净化一些。但现在水草都几乎不见了，这就是说涡河的自我净化能力就特别差了。”他告诉记者，如今当地渔民也不敢有什么投入，就是靠天收成，因为往往都是鱼苗还没长大污水就来了，而且每年都多发生在夏季，死鱼腐烂得比较快，这边刚发现苗头不对，捞着捞着鱼就不能食用了，开始卖一元钱一斤，后来就五毛钱一斤都卖不掉，成车的鱼就那么扔掉。
记者在水产站看到了两张统计表：2003年，涡阳县因污染造成的水产损失计300吨173．23万元；2004年这个损失又增加到330吨189．45万元。
究竟应该由谁来弥补渔民们遭受的损失呢？据水产站工作人员介绍，1992年养鱼大户牛怀德曾经带着一批“难友”把污水呛死的鱼成筐抬到县委大院告状，那时涡阳县化肥厂的效益挺不错，经过多方协调，化肥厂就象征性地作了部分赔偿。但1992年以后就没有人管这事了，再说沿岸排污企业很多相互推委，很难说清谁是罪魁祸首。从那时开始，化肥厂的效益也不太景气，听说他们跟县委、政府商讨，从涡河化肥厂段下游不准再养鱼，否则出现死鱼事件就不再赔偿，因为化肥厂是不能关闭的，农民种地需要化肥，还有几千名工人的生活牵涉到社会稳定问题，于是从那儿一直到西阳镇再也没有网箱养鱼。
至于通过法律途径维护权益，当地渔民似乎已经不报什么指望。
那位工作人员透露，“就说2000年那次吧，从河南上游来了一个大污染团，咱们境内整个涡河的鱼全死完。渔民们也曾背着干粮到北京上访，一直告到国家环保总局，北京海淀区还曾有个律师事务所提供法律援助，但到现在还没有结果。”
（ 责任编辑：胡立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