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九集团下属二级公司的一名员工小李进入三九集团的食堂吃饭，突然发现，普通的二级公司员工与“三九医股（三九内部代指南方制药厂）和三九医贸（三九医药贸易公司）”的待遇上，至少在食堂方面不同了。过去他们每个人用饭卡支付5-8元就能享用二荤一素的菜，但现在，医股和医贸的员工不变，其他二级公司的员工需要用现金支付15元来购买这二荤一素。此时是2005年中的某一天，三九集团已经下定决心推进主辅业分离：力保三九医药（000999,主要由南方制药厂和三九贸易公司构成）。

　　更多的变化还在后面。三九集团的创始人赵新先及数位原三九高管在11月份被拘之后，三九集团加速资产处置进程。在“主辅业分离”的思路指导下，三九医药连锁、三九房地产等数家重要二、三级子公司纷纷在产权交易所挂牌。三九集团争取不被整体出售的另一个筹码，是在深圳和香港50万平方米的土地储备。在剥离不良资产后，巨额的土地储备加上三九医药本身的优良资质，三九集团仍有自我救赎的能力。

　　但是，三九集团现任董事长孙晓民能否平衡众多利益方，能否厘清三九多年积累的至今尚未审计完结的纷乱旧账和盘根错节的人脉关系，能否取得众多债权人合作，这些都是重大的挑战。毕竟，孙晓民空降三九已经一年半，债权人、员工、股东、投资者，还有三九的市场竞争者，还能给三九多少时间？

　　故事还要从头讲起。

　　巨额债务形成之谜

　　赵新先于1985年创办深圳南方制药厂，挂靠于广州第一军医大学；后者出资500万元。1991年，南方制药厂脱离广州第一军医大学，转投解放军总后勤部。后者将下属新兴企业集团在深圳的酒店、贸易公司等资产划拨，与南方制药厂资产共同注入新成立的深圳三九实业总公司，后又变更为三九集团。这一时期，南方制药厂的发展速度惊人。南方制药厂1987年创利税178万元，1994年增加到4．6亿元。

　　有熟悉三九集团历史的人对记者说：“如果只做中医药，那么三九绝不是现在这样。赵新先在10年前就在做现在许多中药厂刚开始做的事情。”

　　1992年，南方制药厂与泰国正大集团成立三九正大药业有限公司，公司注册资本金增至5976万美元，中方以原有资产折资占股51%。1994年，三九正大再度引资，共有六家股东携8000万美元进入，注册资本增至14.625亿元人民币，原控股股东三九集团股份被摊薄至39.1%。

　　迅速膨胀起来的三九和踌躇满志的赵新先，很快开始了高速收购扩张之旅。1994－1998年，三九集团开始了第一轮扩张，当时的收购方式以承债式为主。在中央提出要打“扶贫攻坚战”的背景下，三九兼并的重点地域被定为井冈山、大别山、太行山、沂蒙山等自然资源集中的老少边穷地区。

　　赵新先提出三九要“搞兼并，抢资源”。从1995到1997年底，共有60名三九骨干被派出去“创业”，收购企业近50家，承债式收购几乎占了一半。曾有了解三九这段投资历史的人士对记者说：“人们把三九当作冤大头。”1994年三九扩张之初，三九集团的整体负债率仅为19%，1997年底飙升至80%。

　　1999年—2001年，是三九第二轮大规模收购扩张时期。当时的大背景是“振兴国有企业”，国有企业之间的并购享有诸多政策优惠，如可以挂账免息，所欠利息可以减免，贷款3年后再还；3年以上的呆坏账可视情况予以冲销等。通过并购和自我扩张，截至2004年底，三九集团的下属企业已有443家。

　　大规模扩张背后是银行的鼎力支持。2003年赵新先曾公开解释说：“三九没用国家的钱，我借款500万把三九发展起来，完全靠银行的流动资金来发展，我们的负债都是一年期之内的，这种情况下的企业发展肯定负债率比较高。”

　　2001年8月，三九医药占用上市公司25亿元资金事件曝光，深圳证管办发出《关于要求三九医药股份有限公司限期整改的通知》。自此，三九集团的债务和资金占用问题开始出现，并困扰三九集团至今。

　　高歌猛进的赵新先时代留下一个混乱的三九，到现在，三九子公司已经分到第五级，包括三九内部人士在内，没有人能数清楚三九到底有多少“子孙公司”，连三九的债务也是一团乱麻，100亿只是个约数，目前三九究竟负债多少，还没有准确的数字。

　　孙晓民能否拯救三九

　　赵新先卸任后，孙晓民进入三九，开始推动新政：主辅业分离，规范和检查内部财务制度，逐步剥离不良资产。

　　对于空降者孙晓民，三九内部评价不一。一位经历了赵、孙两个时代的三九员工说：“孙晓民是个聪明人，这是公认的。他对三九有什么毛病该怎么解决很清楚，这是聪明。但是三九既得利益层在公司有很强的影响力，他没有对这些势力做实质性的触动，这是为了大局还是保全自己，或者有其他原因？很难说，但总之，也是聪明。”

　　孙目前在推动“清欠”，这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著名的历史典故：“雍正清理国库欠款”。历史上，众多三九高管多因现在难以查清的私人用途或者其他原因从公司借款，至今未还。据记者了解，清欠目前只收回了几百万，消息人士说，需要清欠的光挂在账面上的就上亿。

　　“聪明人”孙晓明为三九自救做出了什么具体规划？

　　根据记者拿到的一份“三九医药投资者见面会记录”显示，国务院给三九确定的重组基调是：以股东为主导、以债权人为必要监管的重组。违规资金占款采取三种解决途径(组合还款方案)，其中现金还款大于50%。重组解决问题的次序是：上市公司违规资金占用问题－债务重组(银行债务)－股权重组－经营资产重组。债务重组的中介为信达资产管理公司，主要协调解决国有四大行的债务。

　　股权重组方案则是引进新的股东。“国家仍要持有三九集团51%的股份，候选战略投资者有4-5家，希望新股东也是中字头企业，拥有良好医药资产；目前谈论比较多的是中化集团和上海实业。”上海实业内部人士向本报记者透露：上实的态度是志在必得。

　　但是，主辅业分离是否要分离掉优质的非医药资产？2005年12月13日，三九集团持有的深圳市三九房地产有限公司75%股权在上海联合产权交易所挂牌出售，挂牌价格为7078.95万元。有三九内部人士对记者表示：“三九房地产是会生金蛋的鸡，是三九内部难得的优质资产。不知道三九为什么非要把它卖掉？”深圳著名地产顾问商半求先生告诉本报记者：“1995年三九地产启动。经营的大白鲨酒楼5年间实现销售收入1.5亿，开发的华庭项目上缴4000多万利润，‘丹枫·白露’项目投入资金共3.3亿，向集团上交利润5000万。”据资料显示，2004年三九地产还向集团贡献了800多万的利润。

　　除了出卖辅业所得，三九集团多年来储备的不少地产也给了孙晓民不少底气。知情人士对本报记者说：“孙晓民对地产很有兴趣，把市内的工厂，办公楼全部搬迁到刚建好的三九工业园去，把置换出来的土地进行开发。”

　　三九到底有多少地？根据半求掌握的资料：“目前，三九内部从事房地产业务的包括：深圳市三九房地产（集团）公司、三九工程开发总公司、上海三九健康置业有限公司。三九目前拥有的存量物业还有：深圳三九大酒店、三九集团总部物业、丹枫白露公寓酒店、香港中环办公楼，这些都有可能被抵债，合计建筑面积应该在50万平方米左右。”

　　这其中的三九健康城地块还剩多少，目前没有确切数据。三九在1999年买下的大龙健康城，曾是深圳2002年重大建设项目之一，总面积达8.5平方公里。2004年6月，三九大龙健康城高尔夫球场后期工程被停建。到2004年这些土地已上涨一倍，但是大部分土地已经被卖掉，包括里面上千栋别墅，总价超过20亿元。

　　除了储备地块，最后拯救三九的还是三九医药。这块资产是当年三九崛起的资本，也是今后三九重振的基础。一位医药行业的分析师说：“三九医药的医药资产，不管是从品种，规模还是品牌，营销能力以及营销网络等方面看在业内仍具有一定的优势。三九的重要产品感冒灵、正天丸今年前三季度的销售都已经超过去年全年的销售。”

(责任编辑：张雪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