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黄锫坚专访青年经济学家赵晓

　　2006年1月10日至11日，搜狐隆重举行2006中国新视角高峰论坛。在论坛现场的“财经(相关:理财 证券)面对面”专访间里，经济学家赵晓接受了搜狐财经的专访。在他看来，中国消费不足真正的问题在政府和企业。赵晓建议，政府应该有相当一部分钱用于扩大消费，比如替老百姓掏教育的钱，还有医疗和社会保障等。同时也应采取相应的政策，鼓励企业把它的所得更多的用于消费，而不是统统都用于投资。比如建立企业附加的保险，建立企业的年金制度，给职工更多的福利分配等等。

　　黄锫坚：请您分析一下05年中国宏观经济的情况。

　　赵晓：2005年中国经济的一个突出特点是，增长速度出人意料。2004年许多经济学家和国际机构预测过2005年中国经济的增长。现在来看，没有一家机构或者一个人的预测是正确的，更直接的说，所有的人的预测都是偏低的。

　　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05年的外贸顺差超过一千亿美金，而此前年份达到300亿美金就不错了。05比04年增长了300％多，这种情况在中国历史上极为少见，在国际上也非常少见。没有一个人想到外贸顺差会增长这么快，也就没有办法预测中国经济能够保持这么快的增长。

　　黄锫坚：为什么外贸增长这么快？

　　赵晓：外贸增长这么快有几个原因，一是美元汇率的波动。人民币是跟随美元波动的，当美元往下走，人民币也跟着往下走，中国商品在国际市场上就更加有竞争力。另一个原因，是人民币升值的预期。因为很多人都猜想人民币要升值，在这种预期下，他的行为会发生一些变化。比如说原来要进口，现在会推迟进口，因为升了值之后的人民币可以购买更多的东西。而出口正好相反，出口会加快，拿到美元，再换成人民币，这样你才会踏实。所有，人民币的升值预期会导致进出口的反向的异常的波动，对贸易顺差会造成比较大的影响。2004年的一些出口推迟到了2005年。

　　由于种种原因，2005年的贸易顺差增长很快，这种情况在中国历史上是少有的。而大部分的经济学家在2004年预测中国经济的时候，是根据正常的情况来预测的。于是，2005年的结果令所有的人大跌眼镜。

　　赵晓：2004年的经济增长，大家都认为是不可置信的。外贸贡献在上半年占了整个GDP增长的60％，而前年大概占到30％以上。这样的情况对中国来说是很难持续的，大家不相信靠外贸拉动的经济增长能够持续。所以我们看到，十一五规划已经很明确地提到，要把扩大内需作为中国的一项基本的、长期的战略决策。

　　扩大内需是在98年提出的的，那个时候中国经济陷入了比较疲软的状态。现在我们在经济增长最高的时候提出扩大内需，说明中央决策者认为，现在这种高增长事实上隐含着风险的，过于依靠外需是不可能的，所以要靠扩大内需。靠外需拉动的增长是不可持续的，而且风险很大。

　　第三个要注意的特点是，2005年的经济增长速度跟2004年几乎是相同的，但是企业的效益比过去差，亏损企业的亏损额增长很快，工业企业的利润增幅大幅度下降。这意味着企业在同样的增长速度的情况下，挣钱比过去更困难。从长期来看，就意味着投资回报率在往下走，企业的投资的信心就会下降，并影响到进一步的经济的增长。

　　结合2005年这三个特点，大部分人都同意，2006年中国经济会进入到本轮经济周期的下行年。实际上2005年本来有可能往下走，但是由于外贸的增长，使得它没有往下走。但是经济效益等其他指标，其实在往下走。

　　大家相信，2006年的经济增长速度会有所放缓。因为2006年非常重要的特点是，过去几年投资所形成的生产能力在2006年要逐渐释放.换句话，供应有增长，而需求现在看是在放慢，所以供需之间会形成一定的缺口。搞的不好，会出现许多的产品过剩，比如说像钢材、水泥，电力。当然，2006年产品供应能力的上升，还不会达到高峰，大概要到2007年。但是供应增长的压力是存在的，如果没有相应的需求增长来把新增的供应给它吃掉，经济就会有通货紧缩的压力。

　　回过头来看，2005年的物价控制是比较好，前年的物价低于宏观政策调控的物价，这使得通货膨胀的危险事实上已经过去。大家不是很担心通货膨胀。而通货紧缩的危险，在未来反而要比通货膨胀更加值得关注。

　　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注意到中央的一些政策，国务院的一些政策，已经跟过去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一个变化就是十一五规划把扩大内需作为一个长期的基本的战略。这是不同寻常的，这意味着对未来经济可能出现需求不足、可能出现加速的下滑、可能出现通货紧缩危险的警惕。

　　在2004年的时候，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对2005年的政策基调仍然是宏观调控，防范经济过热，防范通货膨胀。但是2005年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却提出了2006年要保持经济平稳快速的增长，而不再是把宏观调控、防止经济过热仍然作为政策的基调。这也是对2006年经济可能往下走的一种警惕以及一种政策的对冲。现在来看，政府的政策基调还是比较清楚的。

　　黄锫坚：在扩大内需方面，您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建议。现在大部分的消费还是房地产和汽车，其他方面有没有一些想法。

　　赵晓：扩大内需，一个很重要的方面是房地产。我们今天进入了住房和汽车为主的消费时代，房地产调控、房地产的规范都是有必要的，但是这个产业作为当前的国民经济的支柱产业是不容怀疑的。在住房方面，尤其是住房的消费信贷、经济适用房的建设、土地供应量的适当增长，这方面都需要采取更加积极的政策。

　　此外就是新农村运动，新农村运动主要是通过农村的基础设施的建设来扩大农村消费。除了这两点之外，我个人最近做了一个有关消费的年度报告。我发现，中国消费不足的真正问题不在于居民，而在于政府和企业。

　　在过去几年GDP的收入分配中，国家的财政收入的增长非常大，每年都是2位数，企业的利润增长，尤其是国有垄断企业的利润增长也非常高，而居民收入的增长，事实上低于GDP的增长。在这种情况下，整个国民收入形成了向政府财政和企业利润倾斜的状态，而老百姓收入增长并不快。与此相对照，老百姓在住房、教育、医疗上面却不得不掏出更多的钱，这样不仅加大了老百姓的消费压力，而且还导致了他们对改革的烦恼。

　　现在我们要做的是什么？政府财政收入的增长，相应带来的是投资的增长，政府的直接投资以及它间接支持所形成的投资，在全世界是最高的。没有一个国家的政府像中国政府这样，拿那么多的钱用于投资。我们认为政府应该有相当一部分的钱是用于扩大消费，比如说教育。可以替老百姓掏教育的钱，这就是替老百姓增加消费，公共教育就是这样的。医疗也可以，还有社会保障。政府手里收上来的钱不要都用于投资和建设，而要把相当一部分投入公共医疗、公共卫生，公共的教育，包括公共的住房。如果政府把这些东西做好，既可以扩大在整个消费中的比重，同时也因为它改善了公共产品和服务的供应，会缓解当前的社会矛盾，同时还有利于稳定居民的民心，使得他们更敢于去花钱。

　　除了政府收入增长以外，企业的利润增长也很快，企业把这些利润也都用去投资。所以企业方面，也需要政府采取相应的政策，鼓励企业把他的所得更多的用于消费，而不是统统都用于投资。比如建立企业附加的保险，建立企业的年金制度，给职工更多的福利分配，这都会相应提高消费在整个经济中的比重，改善我们目前绷得太紧的投资消费的结构关系。

　　我们现在提扩大内需，政府也想到了扩大内需的政策和办法。但是我们认为远远不够，政府实际上首先要检讨自己，不要眼睛光盯着别人的钱。那样的话，你扩大内需，刺激内需，就会刺激老百姓的神经，你扩大内需就变成不受大家欢迎的政策。

　　黄锫坚：扩大内需，一般人意识不到政府的消费这一层。

　　赵晓：这是我们做的研究之后发现的，很多人把国民消费力低等同于居民消费力低。我们研究之后发现，并不是居民消费力低，国民消费力低主要是政府和企业消费力不高，这与我们国家的体制密切相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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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谢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