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这座古老与现代完美结合的艺术之都,又多了一个标志性建筑——一道横亘在富人区与穷人区之间的高大城墙。在城墙的一方,是我们熟悉的有着卢浮宫和玫瑰线的巴黎;而在另一方,则充斥着暴力、毒品和犯罪,那里又被称作“13街区”。
幸好,这件巴黎城建史上的大事只发生在吕克·贝松监制的电影里。这部去年拍摄的电影被译为《暴力街区》,在电影里对穷人区的隔离发生在2010年。隔离城墙的修建,缘于这一区域暴力事件的增加,而政府在警力不够的情况下采用了这种对付传染病的方法。影片描述的事件至今还没听说在哪个城市发生,但影片问世之后不久,巴黎的“穷人区”发生了骚乱。可见制片人并不是在刻意制造耸人听闻的卖点,而是基于对现实和城市未来的担忧和恐惧。
城市内部的“马太效应”
一个城市群落的形成,除特定区域外,其本质上是一个“经济事件”;而一个街区文化的形成,则是经济、历史、权力、文化综合作用而成的结果。
从理论上,任何公民在自己的国家内都有工作、迁移、居住的自由和权利,但是真正实现自己的权利,经济状况仍然是基础的基础。选择自己心仪的居住地,首先要过开发商这一关,有了钱,才有选择居住环境的可能。钱越多,选择的余地也就越大。因此,一个街区和街区文化形成的过程,也可看作是一个具有相近收入、相同兴趣的居民逐渐聚集的过程。当一个街区逐渐被具有较高收入水平的人“选择”了之后,“富人区”也就出现了,而那些被遗弃的街区则留给了尚不具有较大选择余力的“新移民”和“城市遗老”,等而下之者,往往被称作“穷人区”。
在“富人区”,往往基础设施、文化氛围都比较好,而“穷人区”则不仅相反,而且基本都会伴随着治安状况的恶化。随着城市的发展,往往这两种区域之间的落差会越来越大,两种街区的文化也就越来越不能沟通,落后街区里的不安情绪就会助长暴力事件的增加。巴黎骚乱正是这种不安情绪扩大的结果,这种“城市马太效应”的极端则是《暴力街区》中描绘的黑帮完全控制街区,政府完全放弃,最终将之隔离。而当事情发展到这一地步的时候,城市无疑已经分裂解体,这种事实上的“城市脑坏死”也就预示着整个社会肌体的迅速腐败。
任志强又挨骂了。这次挨骂可能有点冤,因为他只不过说了一个正在发生的事实,那就是国内城市“富人区”的出现。
在现代商业文明的发展推动之下,人口不断向城市集中,具有相同钱包和兴趣的人有意无意地择邻而居,各种不同风格和发展水平的街区也就逐渐形成。这里既有富人扎堆的“别墅区”,也有艺术家汇集的“艺术村”,自然还有低收入者集中的“XX村”,这类村一般都习惯于以居住者的“产地”命名。这种由于贫富差距导致的城市分化,是典型的大城市病的一种,城市越发展,这种现象越明显,对城市和社会的威胁也就越大。在中国,城市化飞速发展的时期,基尼系数也同时达到了警戒线,城市群落的分化正处在一个微妙而又危险的关键时期。
在这一时期,“富人区”与“穷人区”的分化已有端倪,但未成气候。健康积极的街区文化尚未形成,社区人际关系冷淡,人们对“高尚社区”的向往有增无减。而作为开发商,正是看到了这一市场机遇,纷纷推出所谓“高档”、“高尚”的概念以吸引有钱人的眼球和钱袋。这就是任志强说的事实。
作为一个纯粹意义上的商人,这样做法无可厚非。开发商不仅要建最好的房子,当然更要卖最贵的房子,尽可能挣更多的利润。我们提倡开发商要有社会责任感,但无法强迫其承担法定之外的社会义务。实际上,有社会责任感的开发商和设计师并不是没有,但从世界范围内看,几乎所有“混搭”的模式都以失败告终。
强扭的瓜不甜,不同习惯和喜好的人被“捆绑”在一起只能加剧社区的矛盾。何况,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意愿和权利。任志强们不过是顺应了市场的需求而已。
但是,任志强挨骂也是必然的,因为骂得并非全无道理。“富人区”的出现,虽然不是坏事,但却是一个值得警惕的信号。因为“老任”不仅是一个开发商,更是一个公众人物,说话具有广泛的社会影响力,像诸如“房地产就该有暴利”、“让一部分人先住进富人区”之类的话,从老任的嘴在公共场合说出来,实在是不合时宜,除了激化社会矛盾,引发公众对房地产开发商群体的不满情绪之外,纯属无益。
隔离墙是最糟糕的选择
但是,比任志强的“口无遮拦”更值得警惕的是正在加大的贫富差距。在这方面,需要承担起责任的是有关部门。
我们是一个发展很不平衡的人口大国,东部地区与西部地区发展状况差距很大,同一地域不同城市之间差距也很大。不仅城乡之间发展差距很大,同一城市的贫富差距也在拉大。不久前,国家发改委根据“全国城市居民综合社会调查”和国家统计局的相关资料,认为我国城市居民收入基尼系数已经徘徊在0.4左右,达到了合理值的上限。如果进行城乡对比,恐怕这一数字更加触目惊心。
贫富差距过大带来社会危机,这一点无法回避。而保持社会公平乃是比发展经济更本位的政府职责,同时把贫富差距控制在合理的阈值之内是建设和谐社会的必要条件。在缓解矛盾更突出的城乡不平衡方面,政府部门一直在付出艰苦的努力。正在开始的“新农村”建设,和已经实施的免除农业税等休养生息政策,都是深得民心之举。如果进行顺利,将又是一场帕累托改进式的农村改革。
相比之下,城市的就业和居住等问题更加复杂。城市的发展引发了大量农村剩余劳动力,但是,如何接纳和消化这些城市新移民,尤其是低收入的新移民,不少城市管理者显然还没有足够的思想准备。于是,类似“立法禁止低素质人员进京”、“向外地购房者征税”等等严重违背法治精神的提议才会有市场。这类想法,实际上反映了一部分城市居民和城市管理者的原住民心态。因此,如何从思想上认识其危害,进而建立起双方的沟通机制,才是建立和谐社区、和谐城市的必由之路。
在硬件的建设上,一方面允许任志强们“为富人盖好房子”,另一方面也要对低收入者承担起应有的住房保障。同时,在规划中,既要在不同的群落之间保持足够的距离,又要建立街区、社区间的过渡和缓冲。从建筑、规划的角度建立“富人区”与非富人区”之间的对话与交流,以缓解不同群落的心理落差,避免矛盾的集中和爆发。
从这个意义上讲,缓解城市的贫富分裂也不完全是政府部门的责任,同样需要有社会责任的开发商和建筑师参与其间。在那时,我们希望看到的是任志强们的另外一面。
对政府部门而言,“隔离墙”的做法无疑是最糟糕的一种。在《暴力街区》的世界里,被隔离的13街区完全成为了犯罪与毒品的世界。以至于导演无奈之下安排政客以“核平”的方式来对其彻底“净化”。如果巴黎真有那一天,无疑是人世间最大的悲剧。而影片中拯救世界的英雄,最后要求的不过是拆掉隔离墙,给13街区以教育和艺术。吕克·贝松不仅表达了他的警惕和忧虑,同时也给了我们他想要交给我们的解决之道。
实际上,那条横亘在城市中的“隔离墙”才是分裂城市的罪魁祸首。不管是有形的还是无形的,所有的“隔离墙”都必须拆掉。 (责任编辑:胡立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