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陈黛发自北京
3月29日,搜狐网邀请天则经济研究所理事长茅于轼、燕京华侨大学校长华生、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农村经济部研究室主任陈剑波三位嘉宾,就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路径与方向进行了对话和讨论,《第一财经(相关:理财 证券)日报》随同采访,以下是他们的一些观点摘录。
根本问题是减少农民,增加农民收入
茅于轼:农民问题的根本是增加收入。现在全世界粮食过剩、水果过剩、农产品过剩,价格不断向下,这种情况下,想让农民增加收入只有一个办法,减少农民。这是建设新农村最基本的路径。
有一个农民变成城市居民,就减少一个农产品的生产者,增加一个消费者,其他农民的收入就可以提高。如果固守着农业,收入肯定提不高,除非90%的农民都走了,剩下10%不到的人固守农业。
华生:农民向非农产业和城市的转移,应该成为新农村建设的主导方面。农村本身在这方面最大的投入是教育和医疗,没有文化水平当不了新农民,在教育这一块,有大量的事情要做,因为教育改变人生,特别是在现代社会。
我们过去搞离土不离乡,就近打工,今天至少应该做一检讨。大部分农民不一定是在本地就业,可以到自己选择的任何地方就业。小城镇人均占用资源是大城市的好几倍,实际上还是大中城市在吸收农村人口方面更有潜力,更有能力。
陈剑波:我个人认为首先是减少农民,然后才是建设。什么是新农村?如果只剩下1亿人在从事农业生产,那时候就是新农村了。有了新农村我们才能够讲农村的建设。
另外,更深入地理解新农村建设,不仅仅是建房子、建新村,更要关注社会制度、社会事业各方面的社会基础设施,包括社会保障,包括医疗卫生制度,包括教育等方面的发展和改革。
农民的收入来源问题,像江苏这样的地区已经有条件开始进行建设现代农业的尝试。有一些商品化程度高的农产品生产可以试验,这个实验对于江苏这样走在前面的省份来说,应该对农业现代化提供更多的经验。
从统计上来看,1997年之后,农民新增收入的50%是来源于非农产业,就是工资收入和家庭的非农经营收入,来自非农产业的收入在农民纯收入当中已经接近40%。这个事实非常雄辩地证明,人不出来收入提不高。
整个工业化和城市化的演进经验来看,不进城是肯定解决不了农民的收入问题。从现在的规划来讲,2020年我们要出来3亿人定居到城市里面,即使出来3亿人来看,还有6亿人在农村。按照十七八亿亩耕地的状况,6亿人依靠十七八亿亩耕地仍然不可能解决收入的快速增长问题。
时间跨度要超过50年
华生:林毅夫教授认为新农村建设在15年到20年可以完成,即2020年能够基本建成,我觉得这个时间跨度太短了。这样考虑的话,会把将来做的事情现在提前做,提前做问题就很严重。20年内能够把8亿农民移进城市,这个可能性不大,我们还没有这样的能力。
另外,在有能力的部分,我们今天也基本没有作准备。我最想强调这一条,我们根本没有准备让农村里面的大部分农民移进城里来,我们现在的城市规划基本上还没有他们的地方。如果想缩小时间跨度,最重要的首先是让已经进城的2亿人住下来,才谈得上后面五六亿再进来的问题。
茅于轼:过去20多年每年减少0.8%的农民,也就是每年1000多万人能进城。按照这个速度,就算每年减少1%,要减少到5%的话还有55年。怎么才算新农村建设完成?就是已经不需要再减少了,我的看法是,这是50年以上的问题。
陈剑波:新农村建设的时间跨度问题,可能要长期伴随我们的城市化和工业化的过程。应该说这个过程历朝历代都没有完成,从来就没有过如此大规模的农村居民获得非农就业的机会。
新农村建设的主线:人和地
陈剑波:我觉得新农村建设的主线是两个问题,一个是人的问题,一个是地的问题。1994年以后,我们经历了人口迁移严重不足的高速工业化和高速城市化的历程。土地减少了1亿多亩,但是真正按照享有城里人同等权利的农村人口的迁移是严重不足的。
我们可以看按照户籍统计的曲线,农户的户数略为增加,农户的人口数也是增加的,而城市人口户籍统计基本上是一个自然增长的过程。
华生:中国在新世纪的发展第一位的矛盾是城乡问题。中国跟世界其他国家或一般发展中国家相比,从发展模式、城乡差距、收入水平等方面,最大的特点就是中国的工业化和城市化过程中是把城市和农村隔离开来。从计划经济时代就存在,改革开放以后这个情况没有根本变化。
此外,城市化率低也是新世纪发展的主要矛盾。现在所谓城市化率的提高是一个虚假的提高,是把进城的农民也算做城市化率的分子了,把流动的农民扣除掉,我们的城市化率是很低的,在30%之下,跟一般发展中国家的路径严重偏离。
我们对农民太不公道了,最大的不公道就是没有让他们自由地迁移进城市,设置种种关卡,并带有种种歧视,不少城市发展规划仍然基本没有考虑他们。同样收入的情况下,农民愿意进城,何况中国现在城乡差距是世界之冠,一个农村人的生活水平相当于城里人水平的四分之一或五分之一。如果我们给农村人创造一个平等的环境,我估计现在农村已经剩不了多少人。
茅于轼:新农村建设是一个农民逐渐减少的过程,新农村建设必然和城镇化是同时进行的。新农村建设这个口号应该加以补充,就是城镇化和新农村建设,而且要把城镇化放在最主要的地位。
中国现在出现的城镇化问题,农业问题、工业问题,实质性是高速的经济增长和城镇化的严重滞后。这个问题不解决,农村问题很难解决。
所以,城市里面的就业机会要增加,让他有自由创业的机会,政府不但不能干预他,还要帮助他,医疗教育更要一视同仁。当然,这个问题不是一天能做到的,但是方向肯定是这样的。
农村的农民流出来的速度需要跟城镇里面能够接纳的速度匹配。这2年流出速度减少,城市里需要的人数增加,现在缺乏劳动力的供给,对城市发展很不利。这个速度可以从政策上来调整。最主要的方式就是在城镇里面创造就业,给他们平等的教育和医疗、住房机会,这是加速新农村建设和城镇化建设非常重要的方面。
(责任编辑:崔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