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2006中国汽车自主创新发展论坛上,当一汽集团副总经理吴绍明把成功经验归功于国际合作,并毫不吝啬地用大量词汇感谢大众为一汽自主创新所做贡献的时候,高峰开始感到失望。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他的这种失望被放大了好几倍,因为长安集团等随后发言的几个汽车大企业老总也表达了类似的观点。

    作为北京航空航天大学汽车工程技术中心主任,高峰一直希望让企业与高校走到一起来,而不是让汽车企业丢下国内高校、改走以海外合作为主的道路。他不能理解的是,中国政府多年来一直倡导的产学研一体化,现在似乎在某些环节出了偏差。

    旧模式对企业失去吸引力

    “现在我所见过的最死心塌地的企业,也不过能和学校维持两三年的合作时间。”北京一家知名大学的校长感叹道。他抱怨说,企业和高校之间已经再也找不到以往亲密无间的感觉。

    据了解,目前汽车企业尤其是大企业,与高校基本上鲜有合作,即便是偶尔有一两次,也大多是形式大于内容。一位人士举例说,清华大学和某国内汽车企业合作建设一个技术中心,企业承诺每年投资1000万元,但是只过几年,企业出了1000万元后,就再也没消息了。

    “不仅如此,企业对高校学生实习也关上了大门。目前,只有一汽还保留有一个负责管理学生实习的机构,其他企业大都对要去实习的学生关上大门。”高峰感叹道。

    他告诉《财经时报》记者,在国外,企业对于学生实习大都抱有非常欢迎的态度,如德国的一些大企业不仅不收取任何费用,有的甚至还会给实习学生一些补助。但是目前国内企业的态度恰恰相反,对高校学生到企业实习非常排斥。

    “我们并不是无的放矢。”长安集团副总裁朱华荣表示,企业之所以对高校失去兴趣,是因为在自主创新方面,企业已经寻找到了更好的模式。无论是吸引海外人才的“筑巢引凤”模式,还是把人才送出去培养的“借水养鱼”模式,都要比以往与国内高校合作的产学研一体化更有效。

    一位业内人士分析,企业之所以对于与国内高校的合作丝毫不感兴趣,主要是由于目前国内的高校因知识陈旧、机制落后等种种原因,对企业的技术价值已经大为缩水。企业搞自主研发是有风险的,必须考虑到投入产出的问题。以往国内的产学研一体化模式由于开发成本过高、开发时间过长以及开发效率低下,现在已难以被企业所接受。

    一体化进入恶性循环

    “对于我们这些工科的院系来说,与企业的合作是不可缺少的。没有企业的帮助,我们在科研和教学上都只能是闭门造车。就拿我自己来说,如果不和企业合作,就没有项目,自己的学生也就没有实习的舞台。”高峰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他认为,企业如果都放弃与高校合作,那么,高校的未来发展就会遭遇到毁灭性的后果。

    为了实现自己的目标,高峰做过很多努力,如在汽车重要生产基地柳州建立办事处以招揽业务等。但是,这些努力并没有收到预想的效果,只有一些小企业对他们表现出兴趣,至于像上汽这样的巨无霸,则没有丝毫合作的念头。大企业们都固执地认为,与国内高校合作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据了解,国外许多高校汽车院系的教师,都是来自于汽车企业的资深技术人员,而且他们还定期进行充电,以免知识结构老化；此外,学生也有大量在企业实习的机会,完全有能力帮助企业进行研发。

    这样一来,企业也更欢迎与高校的合作以及学生的实习,反过来导致了教师科研能力以及学生实践能力的提高。这样的一种产学研一体化模式无疑是一种良性循环。

    而中国恰恰相反。很多大学教师都没有实践经验,学生也没有动手的机会,这样无论其进行的科研项目还是人才培养,都难以尽如人意,企业自然对与高校合作和学生实习不感兴趣。这又使得高校的教师及学生越来越脱离实际,对企业更缺乏吸引力。这种产学研一体化成为一种恶性循环。

    高峰认为,如果国内的高校和企业之间继续这种产学研一体化的恶性循环,必将对整个社会的发展带来隐忧。因此,对他来说,目前进行的所有努力就是希望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

    “企业出于对成本的顾虑并非没有道理。”有专家认为,旧有的产学研一体化模式已经让企业望而却步,但从整个行业的角度来看,大规模的人才培养还是要依靠高校,高校在科研上的实力也应该能帮上企业的忙。因此,高校应该成为企业的长期战略合作伙伴,而非“露水夫妻”；企业也不应该丢开高校独自发展,而应当和高校一起寻找新的合作模式。

    政府介入或可改变现状

    一位人士表示,考虑到当前高校的现状以及产出时效性的因素,从一些企业的角度来看,当前与高校的合作无疑是一种赔本买卖。如果要把这两者重新结合到一起,还需要第三方力量的强力介入。

    此次论坛上,对于汽车产业的自主创新,科技部政策与体制改革司副司长梅永红提出了两点看法,一是这种自主创新应当是全社会的事；二是汽车业的企业家们必须有社会责任感。他希望汽车企业不要只看重短期利益,要更多考虑整个国家汽车产业的整体利益和长远利益。

    有观点认为,梅永红在暗示政府应当成为支持汽车产学研一体化的第三方力量。这是因为,要做到他说的两件事,都离不开政府的介入,前者需要政府的统筹规划,后者更是需要政府的引导。

    同济大学校长万钢也明确表示,自主创新需要结成产学研战略联盟。他认为这和整车一零部件联盟一样重要,高校及其他科研机构应当为整个产业做出更大贡献。

    对于政府如何介入支持实现产学研一体化,一位专家的看法是,要进一步加大财政投入力度,建立风险投入和社会资金投入的良好机制。比如要制订鼓励支持企业增加科技投入的政策,使企业的研究开发经费逐步增加。

    一些业内人士表示,需要设立产学研合作专向基金,把产学研联合开发工程纳入国家专项计划,积极推行公共财政,减少对单个企业、科研机构、社会团体的投资,防止不公平竞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