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者：Eddy

　　2006年6月16日 星期五

　　英国《金融时报》中文网编辑：

　　读了贵网站刊登的薛兆丰先生的《价格规律与市场状态无关》这篇文章，以下是我与薛先生意见不同的一些观点，敬请指正。

　　（黑体字为薛兆丰原文，括号内的文字为读者Eddy的评注──编者注）

　　继续上期的话题。有人认为："在成熟的市场经济里，政府可以放手不管，让商品价格自由升跌；但在不成熟的市场经济里，政府掌管着土地批租权，存在着官商的勾结和腐败，所以政府有责任调控房价，不仅应该通过重税来打击炒卖，而且应该实施’一票否决制’，把一个地区房价作为该地方领导任免标准来考察。

　　这是一连串毫无逻辑的推理、以及导致荒唐局面的建议。让我们倒过来剖析。先假定这段话前面部分正确，看它结尾的建议是否可行，即看看把房价作为官员任免的标准，实施起来会产生什么结果。

　　会产生荒唐的结果。真要实施"一票否决制"，那名义房价是可以压下来的，但政府能同时保证房源吗？能同时保证质量吗？能同时保证这些临时措施不违反法律吗？不能。我们都清楚，谁都只能"不惜代价"做一件事情，而不可能"不惜代价"做多件事情。这建议显然是信口开河，说着玩的。

　　再假设文章开头的那段话前面都正确，我们来看倒数第二个建议是否成立。也就是说，即使政府确实有责任调控房价，那采用重税是否能够达到目标？不能。政府抽到的重税，可不是向上帝抽的，而是向买房者和卖房者同时征收的。征收重税，必然导致房价上涨。

　　（ 不对。虽然一般来说，对供不应求商品或生产者的加税，最终会加给消费者；对供大于求的加税，会伤及卖方。但是，作者在这里的论断其实包含了一个假设, 那就是所有的买卖双方都是真实的最终消费者而不是投资/投机者。 但是很显然，目前的房地产市场上是有很多的投资/投机者的。还有一点，这次的重税对于投资/投机者来说, 重税会增加交易成本，减低物业的流动性, 增加他们投机的风险, 打击他们的投机行为。而对于以自住为目的的购房者来说，很少有频繁进行交易的，所以二年改五年的政策不会对他们有很大影响。这样，如果投机行为能得到有效的遏止, 那么房价的下降也是符合逻辑的。）

　　那其他调控措施有效吗？无效。楼市专家易宪容，认定楼市存在大量泡沫，于是支持政府调控楼价，并连年预言房地产大跌，可大跌了吗？国资委官员赵晓，去年夏天为政府的调控措施大声喝彩，兴高采烈地发表了《我们将见证房价的历史性下跌》，可见证了吗？

　　（当然存在有效的调控措施。比如提高利率, 提高按揭的首付比例等。虽然这些措施不会从根本上解决房价飞涨的问题，但是肯定可以暂时有效。房价现在没有跌不等于以后不跌。因为精确的下跌的时间是很难判断的，不仅仅是因为包含了心理层面的因素，政府政策的不可预测性也加大了预测难度。政府的调控是通盘考虑了各种因素的，并不仅仅局限于房地产本身。它的调控是未必就能一步到位的，特别是在目前投鼠忌器的情况下。不能因为现在没有看到房价的下跌就武断的认为永远不会下跌。更有可能的是，如果上一次的调控政策不能奏效，那么可能会有更激烈的措施出台。）

　　事实上，中国还很缺房子。很缺！政府不再负责分配住房，大量农村人口涌入城市，城市交通网络极不发达，政府批租土地有限，而居民收入预期逐年增长，这些因素全都表明中国的住房需求不是泡沫，而是真实的、强劲的、递增的、不可能靠行政手段打压下去的。

　　（好像本文的作者并没有把demand和need分清楚，但是这一点非常重要。记得好像易宪容写了一个短文来说明二者的不同，当时还感觉很奇怪，这么基本的概念怎么还需要来普及。现在看来，还是很有必要的。建议可以随便找一本合格的教科书来看一下，或者干脆就google一下也可以。 ）

　　有人问：既然房地产供不应求，为什么房地产的空置率较高？恰恰就因为政府的管制。学者们倡议的各种措施房源在萎缩，选择在减少，价格要上涨。就冲这势头，任何一个理智的业主，都会自然而然地采取"囤积，包括征收重税、限制交易、减少批地、干预户型、提高首付等，都无一不在强化着同一个信号：观望"的策略。

　　这是说，即使"政府有责任"，也并不等于"政府有能力"。政府可以轻而易举地推出各种管制措施，但这些管制措施既不能替代、也不能增加真实的供应。这是经济学教训的核心。未掌握经济学的人，往往异想天开，以为政府有多大责任就能有多大能力，于是赋予政府极大的责任，让它包办衣食住行、生老病死，结果造就了上世纪"计划经济"的大悲剧。

　　（房价的下跌可能会有两种方式。一种是依靠市场的力量自然下跌，对于目前中国的房地产来说，可能的结果就是泡沫的破裂或长期停滞不前。这种调整方式将会是毁灭性的。另外一种就是在泡沫破裂之前人为减压，软着陆。这无疑是政府应该做的同时也是政府存在的理由。政府目前做的不好、不对，并不等于不能、不可以、不应该。现在已经公认的是，政府必须负有调节经济的责任，而且无数国内外的事实证明，政府在这方面也取得了很大的成就，近些年没有大的经济衰退就是很好的例证。怎么能说政府没有责任，也无能为力呢？如果不调控，市场崩溃的严重后果应该由谁来承担呢？调控和计划经济完全是两码事，怎么能说调控就是计划经济呢？有一点应该指出的是，虽然我认为目前或者进一步的调控会抑止房价的飞涨，但是不会从根本上改变房价与居民承受能力长期的背离。那是中国的体制所造成的必然的结果，这里暂且不做进一步的讨论。）

　　我们再看本文开头那段话的第一个观点，即由于市场经济尚不成熟，所以政府有责任对市场进行调控。我反问：市场经济不成熟，不恰恰就是政府不当干预造成的吗？难道政府干预造成的烂摊子，就得由更多的政府干预才能善后？

　　这种思维很怪，也很普遍。我说票价不足导致了黄牛党，他们便说铁路是政府垄断的。难道政府垄断了铁路，低票价就不会吸引黄牛党了？我说重税不能压低房价，他们便说市场经济目前还不成熟。难道市场经济成熟，重税就能压低房价了？没有哪个政府是没有垄断某些资源的，没有哪个市场经济是完全成熟的，可这又如何？这就得让经济规律反过来写？

　　不管中国的市场经济是否成熟，不管官商有没有腐败，不管政府有多大责任，不管买房者是自住还是投资，不管太阳从东边还是从西边升起，只要政府加重房地产交易税，就会导致房屋供应量减少，购买量减少，成交价上升，以及政府渔利这四个并行后果。同意的朋友，您掌握了经济学；不同意的朋友，您发明了经济学。

　　（不知道为什么会有“加重房地产交易税，就会导致房屋供应量减少”这样的逻辑，因为目前的加税政策是针对五年内转手交易的。最后这句话很难令人接受，不知道作者是不是以经济学的上帝自居。不过好像没有听到诺奖的得主有这么武断的。这种语气里面，很难看到学术的精神，但是，难道经济散文就应该这么写？）

　　读者：Eddy

(责任编辑：悲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