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何谦 张沉 韩彦 北京报道

    短短两个多月,山西长治钢铁公司已经四次调高了钢材价格。7月份,他们把产量目标提高到了20万吨,这样开足马力生产让负责销售的王女士相信,公司的钢材生产走入了“黄金时间”。

    钢铁企业正在夺回曾经失去的利润。今年前两个月,占全部钢铁产能80%的66家企业的利润不过34亿元,到了5月份,84亿元的利润几乎与去年同期持平,而那正是钢铁企业公认的价格“黄金期”。

    钢铁业是国家发改委圈定的11个产能过剩行业之一。现在,它们中的大多数重新跃上了行业利润排行榜的前列。笼罩在这些行业上空的过剩阴云开始散去了吗？

    过剩行业转机

    “我们觉得赶忙做还来不及做呢,怎么会过剩？”宁波申洲集团生产部的胡先生说。这家纺织服装企业以生产海外订单为主。胡先生不肯透露企业的利润情况,但是他说,即使像外界所说,出口退税从13%降到11%,企业也会过得去。“这两个百分点可以从企业内部挖潜上找回。”

    纺织业是国家发改委圈定的潜在产能过剩行业。国家发改委上周发文,对纺织业数量型增长方式提出了警告,要求纺织业加快结构调整,促进产业升级。

    至少现在看起来,纺织业的日子过得不错。国家发改委公布的数据显示,前5个月,纺织行业实现利润270亿元,其中纺织业、服装、化纤业行业利润分别增长38.3%、31.9%和13.1%。

    汽车业似乎也熬出了头。去年前11个月,汽车业利润首次出现了7.31%的负增长,11月份汽车整车业全行业接近亏损。今年前5个月,汽车产量61.9万辆,同比增长28.4%；汽车工业实现利润284亿元,增长70.8%。

    上海大众公关部的陆军说,现在所有的产品包括领驭1.8T、途安和斯柯达都在一条线上生产,今年公司甚至生产不出来足够的车。前一段时间,公司还在调整生产线。

    美林证券的分析师说,今年将有相当一部分中国汽车企业的利润率回升到10%。去年4.5%到5%的平均利润率已是历史最低点。

    大部分被列入产能过剩黑名单的行业似乎都看到了转机。国家统计局的数据显示,今年前5个月,有色金属冶炼及压延加工业利润增长106.9%,电力行业利润增长43%,增幅较小的煤炭行业,利润也增长了9.3%。

    这些行业在股市上也再次受到了关注。兴业证券的分析报告说,水泥行业景气下半年还会继续回升,已经将股票评级调至“推荐”。中信建投证券研究所的分析师对钢铁业的建议是“买入”,这意味着未来12个月钢铁股的表现将超出市场表现15%以上。

    利润增长之谜

    国家发改委投资所研究员张汉亚去年4月份接受本报采访时曾预测,2003年和2004年的投资高潮之后,很可能在2006年以后再度出现1996年之后的需求不足和企业大规模亏损局面。

    当时,他的观点得到了很多经济学家的支持。2005年末,国家发改委圈定了包括钢铁、汽车和铜冶炼在内的7个产能过剩严重产业和水泥、纺织等4个潜在产能过剩产业。外界相信,这一行动旨在防止产能过剩最终导致通货紧缩。

    实际上,从2003年开始,针对钢铁、水泥、电解铝行业的整顿就已经开始。就在10天前,国家发改委还专门针对钢铁、电力和纺织业的产业结构调整发布了新的文件。发改委称,钢铁业产能过剩的矛盾十分突出,并严令控制钢铁工业生产能力,淘汰落后产能。

    2005年,钢铁业处境惨淡。全年实现利润1274亿元,增长0.96%,增幅回落78个百分点。以至于业内人士认为,钢铁业将是第一个尝到过剩苦果的产业。

    但是现在,“整个行业正处于从去年下半年的低迷中逐渐走出的过程中。”中国钢铁工业协会副秘书长戚向东说。

    今年1至3月份,我们公司钢材实现销售收入9.3亿元,销售利润达到8600万元,产销率达到了101%。“最近,钢铁产能开始大大释放,销售一直很好。”长治钢铁集团销售公司王女士说。

    为什么形势会发生如此戏剧性的变化？戚向东说,从去年开始对钢铁业进行调控后,有些低端钢铁品种价格下跌到了赔本生产,淘汰了一批落后的生产能力,“这使得今年的中国钢铁产业价格走向理性回归、稳中有升。”

    汽车业也经历了一场痛苦的自我调整。大众集团去年初建成了一汽-大众二厂后,曾经露出较为严重的产能过剩迹象,虽然现在速腾和捷达畅销,但产能如果想达到充分利用的水平,需要今年下半年的新产品来填充。所以,大众集团已经决定停建上海大众的第五工厂。

    上海大众公关部陆军说,所谓产能过剩得看什么阶段。新POLO上市后产能利用率会达到90%以上,企业正进入一种动态的良好局面。“现在公司的产能刚刚好,”他说,“当然,未来则肯定是不够用的。”

    水泥行业是发改委认定的潜在产能过剩行业。但是“现在水泥行业是量价齐升”。长期关注水泥行业走势的兴业证券分析师王金祥说。今年1到4月份,水泥产量同比增长21.8%；进入3月以来,水泥价格改变了自2004年以来的下跌走势,开始连续回升,各种产品的价格反弹幅度在3%左右。

    “固定资产投资保持较高的增长速度,水泥行业的供求关系更加好转,同时,我们预期由于煤炭价格下降,下半年水泥的生产成本有望降低3%-5%,这些都是该行业的利好条件。”王金祥说。

    海螺集团的证券事务代表杨开发说,发改委的水泥行业结构调整政策也给大水泥厂提供了更多的发展空间——不达到一定规模的项目不允许上,还要淘汰掉2.5亿吨小水泥厂的产量。

    国家统计局有关人士说,从这些产能过剩行业来看,除了纺织品外大多是基建产品,今年以来固定资产投资的增速依旧很快,所以这些行业的产量在增加,这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产能压力。今年前5个月,城镇固定资产投资增速为30.3%。

    在张汉亚看来,产能过剩没有爆发,主要是因为从去年下半年开始,银行贷款的闸门重新打开了。去年他做判断时受宏观调控影响,银行发贷很少,导致企业资金紧张,很多项目没法进行。“但是这一轮新的贷款增长,使企业又活了起来”。

    危机是否依然

    对钢铁行业的悲观预计已成为过去。戚向东说,今年建筑和机械等8个行业钢材消费量合计将比2005年增加4300万吨,增幅为13%左右。同时,中国电力行业的投资今后5年初步估计在2000亿元左右。虽然生产成本不会明显回落,但钢材价格也将在高位运行。

    兰格钢铁信息中心主任徐向春说：“从目前情况看今年和以后钢铁产量都将超过4亿吨。”他说,从欧洲和美国的经验看,钢铁供求只有达到一个顶点后,增量才放缓慢,处于平衡。我国目前还没有达到平衡,距离顶点还有距离。

    钢铁企业的投资仍在持续。宝钢今年预计用于生产线续建和改造以及配套设施建设的资金将达126亿元。国家统计局人士说,产能过剩会对行业的利润率有影响,但不一定会很快直接影响到利润总额,而且每个产能过剩行业里不一定所有产品都过剩。钢铁行业产能过剩主要是低档次的钢材过剩,而像薄钢板这样的高档次产品,中国还需要进口。

    目前,所有的水泥行业上市公司基本都在扩产,华新在建的新生产线将使其产能增加40%到50%。走高的利润正在刺激企业更大的投入。海螺水泥今年计划安排资本支出约26亿元,主要用于熟料生产线和水泥粉磨站、余热发电项目的建设。分析师说,扩能增产是这家公司2006年的经营主线。

    问题是,产能过剩的乌云是否终将散去？企业的投资冲动背后是否积蓄着新的产能过剩？

    张汉亚说,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产能过剩确实已经缓解了。他说,目前在这些行业里继续进行的投资,都是用于产业结构升级的,应该不会进一步加大过剩。

    但是过去的经验证明,一旦价格回升,一些被淘汰的小企业也可能重新进入市场。

    中国汽车工程学会理事长张晓虞说,汽车业产能究竟过不过剩不能简单地下结论。今年的利润增长是一种恢复性增长,这也从一个侧面反映了发改委关于“汽车产业过热”的提示有其积极的意义。张晓虞说,靠降价扩大销量已经越来越不见效了,所以现在企业都很小心地注意在保持合理利润前提下的增长。“今年看来整体上仍能保证15%-20%的增长率。”

    一般认为,产能80%左右释放是比较合理的,只有在低于70%以下时才会出现问题。那时,产量大、需求小,会使企业的利润下降,出现银行坏账,从而影响到整个经济。“但这些问题现在都没有出现。”国家信息中心首席经济师祝宝良说。

    国家信息中心高级经济师王远鸿的解释是,以前的判断只是从国内的角度看国内的供需状况,现在则要看全球平衡。目前的出口旺盛程度超过大家的预期,钢材和纺织品的出口都在增加。

    中金公司研究部日前发表的研究报告认为,中国并没有真正的产能过剩。所谓产能过剩更多是表现在前期低效益和落后产能的扩张,而这类产能随着目前生产成本(包括资金和劳动力成本)上升,以及国家环保、能源和安全标准的提高将成为无效产能。

    报告称：“如果接下来的一段时期没有严厉的行政调控,年内企业利润增速会进一步回升,至少全年都保持在高位,难以出现大幅度的回落。同时,货币和信贷的增速提高,会使今年下半年的内需加速扩张。”

    王远鸿说,受制于能源、电力以及国家对环保的重视,这些行业的加速发展还是存在风险的。不过,就今年下半年来说,经济比较良好的态势还是会持续,国家信息中心的预测是全年GDP增长在10%以上。

    (本报见习记者米远征对本文亦有贡献)

    来源：经济观察报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