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大学毕业生终于打点行装,陆续离校了。说起近几月来找工作,每个人恐怕都一肚子苦水。奔波、焦虑、碰壁、失望,其煎熬不啻于一场马拉松赛跑。很多人怀揣着一张城市交通图,早出晚归,四处送简历。其中的甘苦,可谓是一言难尽。 问题出在哪里?有的说,这是因为到处都人满为患;有的说,是因为大学生害怕吃苦,不愿离开大都市。这些说法,都有几分道理,但如果从体制上分析,更深层的原因恐怕是缺乏一个有效的人才流动机制。 改革开放进行了20多年,资金、商品都自由流动了,可用工制度的改革,至今依然是乏善可陈,市场化程度还远不够高。很多单位,仍养着不少闲人、懒人。 一边是用人单位嚷嚷员工素质不高,一边是大学生找不到工作;两种现象并存,要害在于没有一个代谢机制。当然,话也不能说绝了。这几年,国有企业减员增效,党政机关下岗分流,用工制度的改革也不是一点进展都没有。但仔细想想,这跟人才流动恐怕还是两码事。人是减下来了,但位子也一块端掉了,并没有虚位以待,招揽人才。从这个意义上讲,减员也好,分流也罢,是消肿,不是活血。消肿当然是对的,但还很不够,更重要的是活血。真要是做到这一点,“人满”也可以“无患”,只要你素质高、能力强,照样可以找到不错的工作。 在用人单位里,员工都流动不起来,跨地区、跨行业的流动,就更成问题了。记得几年前,新华社《每日电讯》有一则报道,说广州天河区的几个村庄,想招聘52名大学生,不曾想应聘学子达4000之众,其中光硕士就有80多位,还有一名华南理工大学的博士;南京某企业招聘擦鞋匠,月薪千余元,在200名应聘者中,竟有50多名大学生。报纸配发的编者按称,这是“贫困的奢侈”,说得非常到位。 偏远地区求贤若渴,连个合格的小学教师都找不到,而大都市里却在“挥霍”人才,近乎于奢侈,实在令人痛心。有人做过统计,我们国家平均5300个接受初等教育的人之中,才能出一位博士。尖子人才不仅是个人天资和勤奋的产物,而且是社会巨大投入的结果。这些人改行换辙,不惜降格以求,显然是一种严重的浪费。问题是这些莘莘学子,连局外人都为他们的选择感到惋惜,难道他们自己就没打个问号吗? 其实不然,他们走的是“曲线救国”的道路:好歹先弄份工作,把户口留在大城市,将来再找机会跳槽,重新就业。这样一来,虽然走了点弯路,但可以避免被“发配”出去;真要是到了个犄角旮旯的地方,再想回来,那就难了。搞不好,得用自己的一生来下注,甚至还要把子孙后代都搭进去,成本太高了。尽管大学生们不乏创业的热情,他们也清楚,越是艰苦的地方,反而更容易干出事业来。但真要迈出这一步的时候,每个人都得掂量一下:万一失败了怎么办,我还能回到现在的起点上来吗?考虑到那笔巨大的潜在成本,很多人退缩了。 有识之士已经看到了这一点,所以上海就出台了一项政策,本地人才参与西部开发,可以不动迁户口,来去自由。这是可喜的一步,但也仅仅是第一步,要做的工作还有很多。比如养老、医疗等社会保险,现在是按省统筹的,各省自成体系,相互独立。在一省之内变动工作,还没什么问题,可一旦跨出省去,衔接起来就是个麻烦事。再比如,我开发西部去了,住房、提职等怎么解决?我的职位还给我保留吗?如果我在西部干得不错,提升得很快,回来承认吗?等等,不一而足。这些难题化解不了,人才的流动还是畅通不起来。 在经济学上,效率和公平往往被看成一对矛盾,一般很难兼顾。但人才流动能把它们统一起来,不仅能促进效率,还有利于实现公平。在这样的环境中,每一个机会,对所有的人都是开放的,大家可以去竞争,人人有获胜的可能。这就是所谓的机会平等。看收入也是一样,国际上贫富差距之所以很难消除,就是因为国家之间人口不能充分流动。可以设想,如果我们能向美国自由移民,两个国家的生活水平,绝不会有现在这么大的差距。也就是说,人才流动有“均贫富”的效果,国际上如此,一国之内也是一样。 其实,解决大学生就业难的问题,只需一招便立竿见影。这就是允许人才自由流动。人是生产要素之首,建立市场经济体制,不能没有人的有序流动。和一般的商品比起来,人的流动更复杂、更敏感,管理的难度更大,因此更需谨慎对待。但放开是必然的,这条路肯定要走。 (作者系中共中央党校经济学部主任、教授 电邮:wangdongjing@263.net) (责任编辑:悲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