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工商大学新制度经济研究所所长、特聘教授 高小勇

　　斯蒂芬·罗奇，在中国很著名的美国经济学家。中央电视台曾邀请他做过节目，因此有很多中国人留意他经常发表的凯恩斯式的预言。刚刚过去的8月，中国许多媒体又注意到他的最新预言：全球经济增长已见顶，过去4年的这轮繁荣即将结束。

　　中国许多媒体刊登罗奇的预言，说明本国经济多年被外需拉动，国人渐渐有了世界眼光。真是存在决定意识。其实，只要还有上亿中国人的就业，需要通过出口商品来安身立命，收入要因此来获取，国际问题至少就和国内问题一样重要了。这是英国大经济学家凯恩斯一战后对自己失魂落魄但仍强做矜持的祖国的反复提醒。当今的中国似乎也是如此，只不过不是眼光内敛，而是要更辽阔起来，绅士一样神闲淡定，游刃有余。比如，国情约束下，外需攸关，那么就需要很智慧的善待自己主要的贸易伙伴。而且还决不仅仅是生意上。现在看来，商务部长薄熙来的举手投足，似乎一直最恰当地在国际上流露着中国的性情，以及眼光。

　　存在决定意识，但意识并不一定反映真实的存在。比如，在我们视野越来越开阔的时候，也就是罗奇所说的世界这轮四年繁荣之初的2002年前，我们的选择行为就是被这样的意识支配的。认为中国经济与主要贸易伙伴美国、日本、欧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美国人经济好了，就有钱进口中国更多的商品，否则美国就买不了我们多少东西。2001年，美国遭遇"911"恐怖袭击，对中国商品出口的担心就支配我们，更坚定的大举国债项目，用凯恩斯式的方法刺激内需，以期替代将会减少的外需。外国人买少了，我们用国债多搞些项目，让人就业，让人获得收入，让人多购买。外国人买少了国人多买。同时敦促各地政府落实出口退税政策，鼓励企业竞争回外需。然而，因投资大量减少而收入减少的美国人，却从那个时候起买了比以往多许多的中国商品，外需开始成倍翻番的增长。存在的事实让过去的意识变得十分可笑。

　　但是这种看法似乎并没有过时。罗奇关于全球繁荣见顶到头的预言，就是根据凯恩斯式的"世界供需方程式"做出的。美国经济是世界经济关键变量。需求方一个关键变量是美国消费者，美国人买东西，决定着世界经济的太阳是如日中天还是日薄西山。而罗奇有证据说，在今年过去4个月，美国就业增速比2004年初以来的平均值低35%，美国住宅建设活动正在显著下滑，使其过去3年间GDP增长趋势至少下降1个百分点。今年春季，通胀调整后的消费支出增幅降至2.5%，较过去10年间迅猛的增速低1个百分点。油价上涨、偿债负担上升以及负值的个人储蓄率，这些因素结合在一起，加大了美国可支配消费和GDP增长下滑的可能性。世界正随之黯淡。

　　如果罗奇的这个"全球"不包括中国，而主要指西方工业国家，他的预言可能是对的。美国人因为就业和收入下降，相对于跟它贸易的西方国家商品的价格就变贵了，价高，需求就少，经济自然也不那么热闹了。一战后，作为治理萧条的权益之计，凯恩斯曾建议英国实行贸易保护主义。他的理由并不是狭隘的爱国主义和民族主义，而是他的经济学道理："任何工业生产国都可以同其他工业国一样生产大部分所需的产品"，言下之意，萧条时国内商品的价格和质量缺点可以忽略，无须通过竞争来消除，因为最重要的是本国的就业。既然就业和收入减少的美国人，对本国的商品都爱搭不理了，对购买其他工业化国家当然更缺乏热情，因为代价差不多。要减少代价差不多的国外商品的需求而言，钱包里钱少了，显然比贸易保护还有效。

　　但是，全球显然少不了中国。如果罗奇真正推论的是全球，那么他在以美国人的需求变化作为世界经济的重要约束条件和关键变量的同时，还应加上中国是生产便宜商品的大国这个约束。价低，需求就大。这一点，过去四年中国的出口增长已经证明的经济学道理，未来还将证明。如果美国人真的需求变小，以致西方国家就业收入随之减少，大家都要买便宜，那么，中国要准备迎接的是新一轮外需的呼啸而至，而不是与全球一同凉热。

　　更重要的是，在生产成本的约束下，西方世界的每一次萧条可能都是中国重要的机会。美国由于世界两次世界大战，从大量的卖到大量的买，成了世界最强大的国家。尽管，机会不同。2001年开始的机会，终于让我们大量的卖，而且可能还有大量卖的很多机会。那么我们什么时候大量买呢？中国人的胃口什么时候象美国人那样，影响世界的买卖和交易呢？买美国商品跟买美国国债有什么不同呢？如何买更有眼光呢？历史不缺乏机会，只缺乏把握机会的民族。本世纪可能是中国最有希望的世纪。只要我们准备好足够的智慧和教养，准备好与那个地位相匹配的观念和制度安排。

　　眼下最重要的恐怕是：假如象人们所说中国经济还高热未退，外需再次浩荡光临。中国会不会比4年前迎受它时，要沉着有数许多？

(责任编辑：崔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