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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枫 张蜀梅 徐滔 王分枝
独家报道
曾引以自豪的职业如今遭人唾骂，医护人员不堪“创收指标”的重压。
这几天，成都一名护士长张德丽因为“职业耻辱感”而选择辞职，不顾病患16封催人泪下公开信的挽留。消息在全社会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无独有偶，本报记者近日采访获悉，广州一所民营医院也上演了一名医生一个月内三次辞职的一幕，原因也是面临“两难”:一方面难以承担院长下达的“创收指标”压力，另一方面面对贫苦患者医生的良心又受到自我谴责。
不只是民营医院，许多公立医院的医护人员也曾跟记者透露了类似困惑。
典型案例
一个月“拉”20多病人还难交差
记者在采访中发现，医生为经济指标而“摧眉折腰”的事例其实并不新鲜。
日前，在广州郊区一所民营医院院长的办公桌上，本报记者意外地看到了这样一封辞职信:“院长，这是我这个月第三次向您请求辞职。我真的已经很努力了，这个月为医院拉来20多名病人，开了很多张检查单，在科室里排第一，但仍然没能完成您的‘高要求’……我的压力太大了。”采访中，该院长承认，该院最近已有10多名医护人员因“压力太大”而辞职。
记者调查了解到，这样“创收重压”并非民营医院的专利，不少公立医院同样如此。广州天河区一家大型公立医院的肾科主任给记者讲述了自己的无奈:每天面对着一贫如洗的肾病患者，自己却无力给他们减免太多的费用，否则科室的创收任务无法完成，“我个人少拿点钱无所谓，但总不能害整个科室的人被扣奖金，他们确实很辛苦。”
中华医学会会长钟南山院士也曾多次向记者“现身说法”:以前开哮喘专科门诊，病人非常多，一天科室医药费最多有5万元。后来我们逐步学习外国方法，对病人采取健康宣教、预防治疗。“发病少了，病人高兴、家属高兴、我也高兴，医院却不一定高兴。因为现在收入锐减到1万元，医生奖金怎么保证？”
钟南山坦言，目前这种“轻预防、重治疗”的做法是不少医院的通病，背后还是经济效益、创收增收的“指挥棒”作怪。
对此，广东省卫生厅负责人明确表示，严禁医院向科室或个人下达“创收”指标，严禁将医疗服务收入直接与个人收入挂钩。专家建议，医院应改革、完善绩效考核制度，不能简单以“业务创收”来考核、要求医护人员。
解惑之道
要打体制“七寸”:医生绩效考评
为什么医护人员会遭遇这种“张德丽式困惑”？记者昨天采访了我省医疗界专家，以及一些医院负责人。专家认为，“张德丽们”的无奈离开，来自于“职业挫折感”和“管理挫折感”两方面“夹攻”，折射出目前我国医疗体制的弊端。
近年来，一些“害群之马”露出水面，曾经的“白衣天使”变成了一些群众眼中的“白衣狼”，医患关系日趋紧张。一些民营、公立医院负责人坦承，目前由于政府的投入和监管“两不足”，医院纷纷过度市场化，公益性质逐渐减弱。在这个过程中，多数医护人员面临着新的任务——完成“创收”指标，得狠赚患者的钱。也就出现了张德丽这种“个人先进，科室最劣”的尴尬。
如何减少这种“张德丽式困惑”？专家认为，从社会层面上讲，要缓解让不少医生心寒的“医患关系”，根本上就要整体推进医疗改革，政府切实加大投入和监管，扭转医院盲目逐利的错误导向，逐步解决群众的看病难、看病贵问题。对于医疗行业本身来说，关键是加强“自律”。医生护士们必须真正做到以患者为本，从患者的利益出发约束自己的行为，时刻铭记医德。
在具体的医院管理方面，省卫生厅负责人昨天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再次重申“禁令”，严禁医院向科室或个人下达“创收”指标，严禁将医疗服务收入直接与个人收入挂钩。
专家则呼吁，科学的绩效考评制度亟待建立，考核医生绩效，不能简单看“创收能力”。医疗行业专业程度高，具有相当程度的门槛，因此从目前的“经济考核”回归至“专业考核”是唯一出路。专家表示，专业技能是医护人员的看家本领，因此考评工作必须引进专家对技能水平的专业评价。
同时，医疗服务水平、患者满意度、能否节约医疗成本等“社会效应综合指标”应当成为考评的重中之重，充当医疗行业的“他律”力量，由此保证医疗工作者能专心于本职工作，把患者置于首位。
新闻背景
白衣天使“耻辱”而去
9月1日，成都市儿童医院有关部门接到了一份人员调动通知，该院血液科的护士长张德丽(如右图)将离开原工作岗位到另一单位，不再从事直接与病患打交道的临床医务工作。这份看似平常的调动通知，却在市儿童医院血液科这个小天地里引发“地震”。为了挽留她，病房里的白血病儿童及家长纷纷拿起了手中的笔，16封公开信和白血病儿童的呼唤让美丽的张德丽泪流满面，但她表示去意已定。
当问及为什么要离开岗位时，张德丽说:“现在工作压力太大了，听说甚至有病人带着摄像机、录音笔来医院看病，这叫医生哪敢给他们看病呀？！有人提醒我们，千万不要说自己是医生，恐怕要遭打……现在周遭一切都在暗示我们，这个职业是‘可耻’的，我们每个医务人员都被逼迫着对这个职业感到‘耻辱’！”
同行说法
《护士长日记》作者张积慧:
张德丽不应选择辞职 逃避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现在医患关系紧张，我们应该积极地寻找解决的办法，而不是选择辞职、逃避。逃避不能解决任何问题。”记者昨晚就此独家采访了广州市第一人民医院的著名护士长张积慧。作为2003年“非典型肺炎”病区护士长，她的《护士长日记》经《人民日报》整版刊登后，在全国引起强烈反响，感动了无数人。
对“职业耻辱感”这一说法，张积慧认为“不妥”:“我自觉医务人员的职业是崇高的，虽然有少数害群之马，但绝大多数医护人员是好的。在我做护士长的这么多年，亲眼见过一大批可爱敬业的‘白衣天使’。安排加班时没有人说‘不’，在SARS那种非常时期也没有人离开过岗位，他们兢兢业业的工作，为患者服务，怎么能说这个职业是耻辱的呢？”
对于“医务人员的工作压力太大”，她说，“实际上各行各业都有压力，如果每个人都选择逃避，我们的社会怎么办？不能一有挫折，就怀疑自己当初的选择，更不能因为一些个别的‘害群之马’现象就认为自己行业是可耻的，而是应该想办法去克服这些困难。”
“在医院各个部门中，最辛苦的就是急诊科了，他们挨打挨骂、受委屈都是常有的事，也没有比别人多拿一分钱，可是他们依旧没有人离开。”张积慧诚恳地说，现在医患关系紧张，我们不应回避、逃避，而应积极地寻找解决的办法。医疗行业要注意加强自律，严厉打击不正之风。同时，医患之间应该加强沟通，就可以减少误解。“就像抗击非典时期一样，面对疾病，医患双方应该是战友，而不是敌人。和谐医患关系对全社会都有好处。” (责任编辑：胡立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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