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尔罕•帕慕克

　　发现文明冲突和交错的新象征

　　东西方文明的冲突，是帕慕克的一贯主题。在这之上，则是深陷这一漩涡的个人命运

　　■沈志兴（《我的名字叫红》中文版译者）

　　10月12日，土耳其作家奥尔罕•帕慕克获得了2006年度诺贝尔文学奖。他也曾是2005年诺贝尔文学奖的热门人选。瑞典文学院在颁奖公告中说，帕慕克“在追求他故乡忧郁的灵魂时，发现了文明之间冲突和交错的新象征。”

　　瑞典文学院的专家洛多恩在接受《环球时报》记者采访时表示，帕慕克是近年来最没有争议的诺贝尔文学奖得主之一。早在本年度文学奖公布前，包括《瑞典日报》、《每日新闻》等瑞典各大媒体，均把帕慕克列为最热门的候选人。洛多恩说，通过帕慕克的文学作品，人们能更好地理解伊斯兰文化。这对于世界各种不同宗教相互理解，是非常有必要的。

　　写小说，也是写自己

　　奥尔罕•帕慕克，1952年生于伊斯坦布尔，6岁开始学画画，一直持续到22岁。从罗伯特英语学校毕业后，他和祖父及父亲一样，就读于伊斯坦布尔技术大学，学习工程建筑。3年后放弃了这一专业并离开这所学校，后进入伊斯坦布尔大学新闻专业学习，1977年毕业。

　　帕慕克22岁时放弃了绘画，因为他决心要当一名小说家。他开始创作第一部小说《杰夫德特和他的儿子们》。这一时期帕慕克沉入了自己的内心世界。除了后来成为了他妻子的阿伊玲•图热君外，所有的亲朋好友都反对他写小说。长辈们对他“自己都养活不了自己”的指责，气得他都想杀了他们。

　　《杰夫德特和他的儿子们》出版于1982年。小说讲述的是伊斯坦布尔一个富裕家庭三代人的故事。这部小说1979年获得土耳其《民族报》小说奖，但各出版社都不予以出版，这使得帕慕克十分苦恼和气愤。1983年，这部小说又获得了奥尔罕•凯马尔小说奖。同年出版的小说《静静的屋》以其法文版于1991年获得了欧洲发现奖。1985年，出版了他的第一部历史小说《白色城堡》，描述了一个威尼斯奴隶与一个奥斯曼人学者之间的冲突与友谊。这本小说让他享誉全球，并于1990年获美国外国小说独立奖。纽约时报书评当时评价说：“一位新星正在东方诞生——土耳其作家奥尔罕•帕慕克。”

　　1985年帕慕克携妻前往美国，在纽约哥伦比亚大学当了3年的“客座学者”，参加了“国际写作计划（International Writing Program）”培训班，在此期间完成了小说《黑书》的大部分写作。该小说以寻找失踪妻子的一位律师的口吻，讲述了伊斯坦布尔的街道、历史、风物和设施。该小说1990年在土耳其出版发行，让他在土耳其文学圈备受争议的同时也广受普通读者喜爱，扩大了他在国内外的知名度。1992年帕慕克以这本小说为蓝本，完成了电影剧本《隐蔽的脸》。1994年小说《新人生》一书的出版在土耳其造成轰动，成为土耳其历史上最畅销的书籍。

　　1998年出版的小说《我的名字叫红》，确定了他在国际文坛上的地位。这部小说获得了2002年法国文艺奖和意大利格林扎纳•卡佛文学奖，并于2003年获得都柏林文学奖。帕慕克因此成为包揽欧洲三大文学奖项的当代文学大师。

　　《我的名字叫红》写的是一桩发生在古老的伊斯坦布尔的凶杀案，宫廷细密画家陆续死亡，在死亡背后，则是东方的宗教和艺术为了“自卫”，拒绝并排斥来自威尼斯的影响。东西方文明的冲突，是帕慕克的一贯主题。在这之上，则是深陷这一漩涡的个人的传奇命运。

　　1999年出版的文集《另样的颜色》，收录了帕慕克上世纪90年代中后叶所撰写的有关人权和思想自由的评论文章，以及在国内外报刊上发表的文学评论。

　　2002年，帕慕克称为“我的第一部也是最后一部政治小说”的《雪》出版发行了。这部小说是作者对创作新型政治小说的一次尝试。小说描述了在东部安纳多鲁城市卡尔斯，伊斯兰教狂热分子、军人、政教分离派分子、库尔德人和土耳其民族主义分子之间的矛盾和冲突。该小说被纽约时报书评评选为2004年度10部最好的书籍之一。加拿大女作家玛格丽特•阿特伍德评论说，“一如帕慕克的其他小说，《雪》是一个分裂的、满怀希望的、孤独而神秘的土耳其灵魂的一次深度之旅。”2005年，该小说又获得了法国梅第西奖的外国小说奖。2005年，帕慕克的新作《伊斯坦布尔》被诺贝尔文学奖提名，同年获得了德国书业和平奖。

　　帕慕克在其小说人物的刻划中融入了他自身的性格：“《杰夫德特和他的儿子们》中的雷菲克是最为接近的一个，厄梅尔身上也有一些。《静静的屋》中没有完全接近我的人物。《白色城堡》中的两位主人公都和我相像，但相距较远。《新生活》中的主人公也有点像我。《我的名字叫红》中的奥尔罕和凶手也有点像。《雪》中与我相像的自然是卡。《黑书》中的加利普则也许是我所有的主人公当中与我最为接近的一个。加利普和妻子如梦之间的关系就是建立在我与我妻子的关系之上的。”

　　奥尔罕•帕慕克除了在纽约生活了3年之外，一直都生活在伊斯坦布尔的同一个街区、同一条街道，现在仍生活在他所出生的楼里。30年来帕慕克除了小说创作外，没有从事过其他工作。

　　美国扶持起来的

　　“自由与民主”的代表？

　　2005年2月，帕慕克在接受瑞士一家周刊的采访时说：“在这块土地上有100万亚美尼亚人和30万库尔德人被杀害了。”对此，伊斯坦布尔谢希里共和国法院于2006年1月根据土耳其刑法第301条“侮辱土耳其民族形象”罪对其提起了诉讼。根据该条刑法帕慕克将获3年有期徒刑。

　　刑法第301条是土耳其政府为了顺应加入欧盟的条件于2005年6月对刑法第159条所做的修改。土耳其最大的新闻组织——土耳其新闻协会称，该刑法实施以来至2006年2月为止已经提起了七十多项诉讼，这些诉讼都是针对一些评论的，这些评论或是与亚美尼亚种族灭绝问题有关，或是与库尔德问题有关，或是与土耳其军队干政问题有关。在这些诉讼中，土耳其的极右派律师们发挥了重要作用。与此同时土耳其的大企业和银行，由于经济上与欧盟息息相连，因而要求顺应欧盟所提出的条件。正义与发展党政府则脚踩两条船。外交部长居尔对帕慕克案进行婉转批语的同时，司法部长奇切克则丝毫不掩饰他对谴责帕慕克为叛国贼的人的好感。

　　欧盟委员会把帕慕克一案看成是对土耳其改革能力的一次检验。在此情况下，司法部长奇切克决定采取中立。他表示，新的刑法条款已经实施，在此情况下，他已没有权力批准某一诉讼。他要求法院自己决定是否继续提起诉讼。而法院则认为，帕慕克的言论发表于新刑法条款出台以前，因此无法按新条款对帕慕克提起诉讼。对帕慕克的诉讼就此告终，当然，根据这一新的刑法条款提起的其他诉讼还在土耳其国内继续。

　　另一方面，这一诉讼案也使得帕慕克在政治上赢得了世界范围内极大的声誉，甚至有人认为他在政治上获得的声誉超过了他在文学上获得的声誉。但也正因为他公开发表的言论以及他对思想自由的追求，引来了土耳其国内民族主义势力的抨击。

　　有些民族主义派作家撰文评论说，出身于中产阶级家族的帕慕克不应该诋毁自己的祖国和人民，在他的言论背后，无疑地有着西方世界强有力的支持。他的作品之所以能够走红，之所以能够获得都柏林奖等国际大奖，也是与以美国为首的西方世界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有些作家甚至在文中直言，帕慕克是美国扶持起来的“自由与民主”的代表。

　　帕慕克在他的作品中往往融入了自己的家庭，因而也引起了家庭成员们的不满。早期是来自于父母的指责和兄长的批评，后来，因为他在作品中影射了他和妻子之间的关系，从而导致了其自身的婚姻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