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浦东发展银行 陈忠民

    随着中国工商银行(行情,论坛)的成功发行和即将上市,我国银行业的发展前景越来越受到市场的广泛关注。在面临即将全面加入WTO的历史转折期,中国的银行业到底处于一个什么样的状态,与国际同业相比处在一个什么样的位置,我们试图以历史悠久,且在世界上处于领先地位的美国银行作为参照,通过与我国银行的比较分析,从资产规模、资本充足性、资产质量和盈利性等方面全方位地衡量两者之间的差距,寻找对我国银行业发展有利的启示和方向。

    一、样本选择

    美国的银行众多,我们选择其中最大的以传统银行业务为主的12家商业银行,以及花旗集团和摩根大通这两家综合金融集团作为比较样本,它们代表了美国银行业的最高水平和规范。国内银行则选择已经在沪深交易所上市的中行、招商、民生、浦发、华夏和深发展,以及在香港上市的交行和建行。

    二、资产规模和市场表现比较：规模相当,市盈率高

    从资产规模分,所选样本中的14家美国银行从大到小基本可以分成五个集团,第一集团包括花旗、摩根大通和美洲银行,总资产在1万亿美元以上,属于“超级航母”；第二集团包括美联银行和富国银行,总资产在5000亿美元左右,属于“中级航母”；第三集团包括合众银行和太阳信托,总资产在2000亿美元左右,属于“小型航母”；第四集团包括国民城市银行、BB&T银行和三五银行,总资产在1000亿-1500亿美元,属于“巡洋舰”；第五集团包括钥匙银行、区域银行、M&T银行和科美利坚银行,总资产在500亿-1000亿美元,属于“驱逐舰”(见表1)。

    按照现行汇率,从资产规模看,中行和建行与美国银行中的第二集团“中级航母”相当,交行堪比美国银行中的第三集团“小型航母”,而招商、浦发和民生则与美国银行中的第五集团“驱逐舰”类似(见表2)。

    但对同等规模的中美银行进行比较发现,美国的银行净资产值远高于中国的银行,如交通银行的总资产与太阳信托银行相当,但净资产却只有太阳信托银行的60%,浦发银行(行情,论坛)的总资产高出M&T银行165亿美元,但净资产却只相当于M&T银行的三分之一。这凸显出中国银行(行情,论坛)业的资本金普遍不足。

    在市场表现指标方面,我国的银行大大高于美国的银行。我国银行的市盈率和市净率中值分别为17.4倍和2.8倍,比美国的银行分别高出4.1倍和0.9倍,三家在中国香港上市的我国银行平均市盈率更是高达21倍,这反映了市场看好我国银行业的快速增长,这也与我国上市银行的相对稀缺有关。

    三、资本充足性比较：资本不足现象严重

    从表3和表4可以看出,美国的银行资本充足性都很高,每家银行都达到最高级的“资本很充足”标准,平均资本充足率、核心资本充足率和资本杠杆率分别为11.6%、8.1%和7.1%。

    比较而言,我国银行的平均资本充足率、核心资本充足率和资本杠杆率分别为9.1%、6.4%和4.1%,大大低于美国同业的水平。按照美国的监管标准,属于“资本较充足”一类,其中资本杠杆率仅为4.1%,勉强达标。中行、建行和交行因为刚刚上市,达到“资本很充足”标准；招商、民生和华夏虽然资本充足率和核心资本充足率达到“资本较充足”的要求,但由于资本杠杆率都小于4%,属于“资本不充足”一类；浦发和深发展因为资本杠杆率小于3%,属于“资本很不充足”的银行,资本不足程度严重,必须尽快及时补足。

    四、资产质量比较：不良率高,覆盖率不足

    资产质量可能是我国银行与美国银行的最大差距所在。美国银行拨备充分,不良资产覆盖率很高,核销也较我国银行积极主动,从而形成了一个不良率低-拨备充分-覆盖率高-核销力度大-不良率低的良性循环。

    截至2005年底,14家美国银行的平均不良资产比率仅为0.32%,不到我国银行的十分之一,最高的不超过0.6%,最低的接近0.1%；平均不良资产覆盖率将近300%,而我国的银行仅为84%；美国银行对不良资产的核销也比较积极,平均核销占贷款比率为0.44%,是我国银行的两倍多。另一方面,美国银行由于不良资产率低,拨备压力就比较轻,平均拨备占贷款比率为1.32%,只相当于我国银行的一半。

    以浦发银行(行情,论坛)为例,其不良贷款覆盖率在国内同业中是最高的,不良贷款率仅次于民生银行(行情,论坛),但与美国同业相比,差距依然明显,提高的空间也很大。因此,我国银行应在不断降低不良贷款率的同时,继续提高拨备水平,将不良贷款率降到1%以下,将不良贷款覆盖率提高到150%以上。

    五、盈利性比较：资产回报率偏低

    由于ROE容易受资本基数的影响,即资本金越少,ROE就越高。因此,ROA是衡量一家银行总体盈利能力更客观的指标。从表五和表六可以看出,14家美国银行的平均ROE为15.51%,高出我国银行0.93个百分点,两者相差不大。但美国银行的平均ROA为1.41%,却是我国银行的2.4倍,其中只有一家低于1%,最高的合众银行甚至达到2.21%,而我国的银行中只有建行一家超过1%,为1.11%。由于美国银行不需要缴纳营业附加税,相比美国同业,我国银行的ROA指标有所低估,但即使剔除这一因素,我国银行的ROA水平与美国同业之间仍然存在较大差距。

    那么,导致我国银行ROA偏低的原因到底有哪些呢？第一,净利息比率太低。净利息比率太低是导致我国银行ROA偏低的一个重要原因。所谓净利息比率是指净利息收入与平均生息资产的比率,它反映了银行每单位生息资产获得的平均净利息水平。我国银行的平均净利息比率仅为2.56%,比美国同业低105个基点,这意味着每单位生息资产的净利息收入,美国银行比我国银行高41%(见表5和表6)。譬如,浦发的NIM为2.61%,略高于国内同业平均水平,但与美国同业差距巨大,譬如以零售业务傲视群英的富国银行NIM高达4.86%,是浦发的1.86倍；以公司业务著称的科美利坚银行NIM为4.06%,也达到浦发的1.56倍。要增强盈利能力,提高ROA,浦发必须花大力气逐步提升NIM水平。

    第二,贷存比太低,主动负债不足。因为贷款利息比较高,贷款比重越低,则利息收入越少,所以我国银行贷存比低是影响ROA水平的又一个因素。从已有的数据看,美国银行的平均贷存比为100%,而我国银行仅为70%,前者远远高于后者。按照我国的监管规定,银行的人民币贷存比不能超过75%,外币贷存比不能超过85%。这就大大限制了国内银行的放款能力,限制了高息资产的比重,从而压制了利息收入水平和降低了资产回报率。美国银行的贷存比接近甚至超过100%,表明美国的银行通过存款之外的其他渠道进行大量主动融资,而我国银行的筹资渠道依然单调,主动负债很少,美国银行的负债管理经验值得我们学习借鉴。

    第三,非利息收入占比太小。我国银行ROA低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是非利息收入比重太小。由于非利息收入少占甚至不占资本,非利息收入越多,则ROA越高。14家美国银行的非利息收入占比大多在40%以上,平均值为45%,最低的科美利坚银行也达到32%,摩根大通和花旗则超过50%,分别为64%和53%。而我国的银行平均非利息收入占比仅为11%,中间业务非常薄弱,招商和中行情况略好,比重分别为16%和15%；民生和华夏则在5%左右,非利息收入微不足道。

    第四,贷款结构严重失衡和雷同。贷款结构雷同和倾向公司业务的严重失衡,造成银行业务单一和恶性竞争,也是导致我国银行ROA水平偏低的原因。我国银行都以公司贷款为主,贷款结构严重不平衡,公司贷款占比都在85%左右,商业性房地产贷款占比较低,只有9%；个人贷款只占15%,其中又以居民房贷为主,占比在10%以上。相比之下,美国银行的贷款结构比较平衡,公司贷款和个贷各约占50%,而商业性房贷和居民房贷又各占20%,两项相加超过40%,比我国的银行高出约一倍。

    贷款结构的失衡和雷同造成我国银行收入来源的单一,以及同业之间激烈的价格竞争,从而导致利息收入的减少和ROA的下降。

    表1：14家美国银行规模与市场表现

    总市值

    (亿美元) 总资产

    (亿美元) 净资产

    (亿美元) 市盈率

    (倍) 市净率

    (倍) 创立年

    科美利坚(Comerica) 86 530 51 10.4 1.7 1849

    M&T 银行(M&T Bank) 130 551 59 17.4 2.2 1860

    区域银行(Regions) 152 848 106 15.5 1.4 1870

    钥匙银行(KeyCorp) 143 931 76 13.0 1.9 1849

    三五银行(Fifth Third) 205 1052 93 13.3 2.2 1858

    BB&T 银行(BB&T Bank) 220 1092 111 13.7 2.0 1872

    国民城市银行(National City) 222 1424 126 11.8 1.8 1845

    太阳信托(SunTrust) 278 1797 169 14.0 1.6 1891

    合众银行(US Bancorp) 552 2095 201 12.8 2.8 1853

    富国银行(Wells Fargo) 1158 4817 407 15.1 2.8 1852

    美联银行(Wachovia) 867 5208 476 13.3 1.8 1879

    美洲银行(Bank of America) 2227 12918 1012 12.1 1.9 1874

    摩根大通(JPMorgan Chase) 1474 11989 1072 17.8 1.4 1799

    花旗集团(Citigroup) 2440 14940 1125 12.8 2.2 1812

    平均值 13.8 2.0

    中位数 13.3 1.9

    注：1、总市值基于2006年7月7日的股市收盘价。2、总资产、净资产基于2005年12月31日的时点数。3、市盈率、市净率基于2006年7月7日的收盘价和2005年底的每股盈利和每股净值。

    表3：14家美国银行资本充足情况

    资本充足率

    (%) 核心资本充足率(%) 资本杠杆率(%) 权益资产比(%)

    科美利坚(Comerica) 11.75 8.46 9.99 9.62

    M&T 银行(M&T Bank) 10.85 7.56 6.94 10.71

    区域银行(Regions) 12.76 8.60 7.42 12.50

    钥匙银行(KeyCorp) 11.47 7.59 8.58 8.16

    三五银行(Fifth Third) 10.51 8.43 8.08 8.84

    BB&T 银行(BB&T Bank) 14.40 9.30 7.20 10.16

    国民城市银行(National City) 10.56 7.44 6.83 8.85

    太阳信托(SunTrust) 10.57 7.01 6.65 9.40

    合众银行(US Bancorp) 12.50 8.20 7.60 9.59

    富国银行(Wells Fargo) 11.61 8.24 6.99 8.45

    美联银行(Wachovia) 10.82 7.50 6.12 9.14

    美洲银行(Bank of America) 11.08 8.25 5.91 7.83

    摩根大通(JPMorgan Chase) 12.00 8.50 6.30 8.94

    花旗集团(Citigroup) 12.02 8.79 5.35 7.53

    平均值 11.6 8.1 7.1 9.3

    中位数 11.5 8.2 7.0 9.0

    注：各比率都基于2005年12月31日的数据。

    表5：14家美国银行盈利性情况

    ROA(%) ROE(%) 成本收入比(%) 净利息比率(%)

    科美利坚(Comerica) 1.64 16.90 57.4 4.06

    M&T 银行(M&T Bank) 1.44 13.49 51.0 3.77

    区域银行(Regions) 1.18 9.37 60.4 3.91

    钥匙银行(KeyCorp) 1.24 15.42 64.4 3.69

    三五银行(Fifth Third) 1.50 16.60 53.2 3.23

    BB&T 银行(BB&T Bank) 1.58 14.95 53.1 3.89

    国民城市银行(National City) 1.40 15.54 59.4 3.74

    太阳信托(SunTrust) 1.18 12.02 60.1 3.16

    合众银行(US Bancorp) 2.21 22.50 44.3 3.97

    富国银行(Wells Fargo) 1.72 19.57 57.7 4.86

    美联银行(Wachovia) 1.30 14.13 58.0 3.24

    美洲银行(Bank of America) 1.30 16.51 50.4 3.74

    摩根大通(JPMorgan Chase) 0.72 8.00 71.0 2.19

    花旗集团(Citigroup) 1.33 22.10 54.0 3.07

    平均值 1.41 15.51 56.8 3.61

    中位数 1.37 15.48 57.6 3.74

    注：各比率都基于2005年12月31日的数据。

    表2：我国上市银行规模与市场表现

    总市值

    (亿元) 总资产

    (亿元) 净资产

    (亿元) 市盈率

    (倍) 市净率

    (倍) 创立年

    招商银行(行情,论坛) 915 7340 247 19.6 3.1 1987

    民生银行(行情,论坛) 425 5571 155 11.3 2.0 1996

    浦发银行(行情,论坛) 373 5731 155 15.1 2.4 1993

    华夏银行(行情,论坛) 184 3561 105 14.2 1.8 1992

    深发展银行 150 2292 50 42.8 3.0 1987

    交通银行 2356 14234 831 23.4 2.8 1908

    建设银行 8148 45857 2876 15.1 2.8 1954

    中国银行(行情,论坛) 9341 47428 2338 24.5 3.3 1912

    平均值 20.8 2.6

    中位数 17.4 2.8

    注：1、总市值基于2006年7月7日的股市收盘价。2、总资产、净资产基于2005年12月31日的时点数。3、市盈率、市净率基于2006年7月7日的收盘价和2005年底的每股盈利和每股净值。

    表4：我国上市银行资本充足情况

    资本充足率(%) 核心资本充足率(%) 资本杠杆率(%) 权益资产比率(%)

    招商银行(行情,论坛) 9.06 5.58 3.57 3.37

    民生银行(行情,论坛) 8.26 4.80 3.05 2.78

    浦发银行(行情,论坛) 8.04 4.12 2.84 2.70

    华夏银行(行情,论坛) 8.23 5.08 3.03 2.95

    深发展银行 3.70 3.71 2.25 2.18

    交通银行 11.20 8.78 5.62 5.84

    建设银行 13.57 11.08 6.69 6.27

    中国银行(行情,论坛) 10.42 8.08 5.61 4.93

    平均值 9.1 6.4 4.1 3.9

    中位数 8.7 5.3 3.3 3.2

    注：各比率都基于2005年12月31日的数据。

    表6：我国上市银行盈利性情况

    ROA(%) ROE(%) 成本收入比(%) 净利息比率(%)

    招商银行(行情,论坛) 0.60 15.93 47.4 2.61

    民生银行(行情,论坛) 0.54 17.48 55.0 2.55

    浦发银行(行情,论坛) 0.48 16.01 47.5 2.61

    华夏银行(行情,论坛) 0.39 12.33 52.8 2.38

    深发展银行 0.16 6.97 44.2 2.61

    交通银行 0.72 13.68 51.2 2.64

    建设银行 1.11 21.59 45.1 2.78

    中国银行(行情,论坛) 0.72 12.62 39.3 2.32

    平均值 0.59 14.58 47.8 2.56

    中位数 0.57 14.81 47.5 2.61

    注：各比率都基于2005年12月31日的数据。

    (本文各表数据来源：各银行2005年报)

    结论与启示

    通过对中美两国银行全面深入的比较分析,我们对美国最好的银行有了进一步深入的了解,同时也找到了我国银行的差距,并为我国银行未来的发展方向和路径提供了宝贵的启示。

    结论一：我国的中小股份制商业银行资本杠杆率普遍低于4%,按照美国的监管标准,属于“资本不充足”类银行,而14家美国银行全部达到“资本很充足”标准,资本杠杆率都大于5%,差距明显。

    启示：我国的中小股份制商业银行应通过各种途径,包括A股增发、H股上市等等,尽快补充核心资本,首先在短期内将资本杠杆率提高到4%以上,达到“资本较充足”标准,然后在中期进一步将资本杠杆率提高到5%,争取达到“资本很充足”水平。

    结论二：我国银行的不良贷款率仍然有待大幅降低,不良贷款覆盖率仍然需要大幅提高。与美国银行相比,差距巨大。按照美国的行业评价惯例,不良资产率大于1%就标志着资产质量不佳,资产质量好的银行要求不良资产率低于0.5%,不良资产覆盖率高于150%拨备才比较充分。我国银行提高资产质量的空间还很大。

    启示：我国银行应继续提高风险防范和控制水平,加大坏账核销力度,提高准备计提水平,首先将平均不良贷款率降到2%以内,不良贷款覆盖率提高到100%以上,同时在中长期逐步将不良贷款率降到1%,初步达到资产质量较好的水平。

    结论三：我国银行的平均ROA为0.59%,不到美国同业平均水平的一半,即使经过调整营业附加税后,资产回报率也偏低。

    启示：ROA是否达到1%是衡量一家银行盈利水平是否合格的标准,我国银行应该通过增加主动负债,提高贷存比,调整贷款结构,提高净利息比率,同时大力发展非利息收入业务,争取尽快将资产回报率提高到接近1%的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