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市场经济研究所副所长程国强

　　发达国家农业巨额补贴严重打压国际价格　美欧仍是农业谈判重启并取得突破的关键

　　本报记者　任成琦

　　世界贸易组织多哈谈判的核心难点是发达国家削减农业补贴问题。２００３年坎昆会议时，美欧曾经试图用乌拉圭回合“布莱尔大厦协议”的妥协模式来主导农业谈判，由于发展中国家的坚决抵制而以失败告终，香港会议尽管在削减出口补贴问题上取得历史性突破，但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在农业补贴上的矛盾实际上已经不可调和。那么，究竟该如何打破谈判僵局？就此，本报记者采访了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市场经济研究所副所长程国强博士。

　　谈判中止影响农业贸易

　　问：您认为重启多哈回合农业谈判的意义在哪里？

　　程国强：农业是整个多哈谈判的核心，农业谈判陷于僵局，使得其它领域的谈判，如工业品贸易、服务贸易等领域的谈判也难以取得进展。多哈回合谈判如果不能继续下去，无疑将损害世界多边贸易体制，对整个世界经济增长不利。尤其是乌拉圭回合谈判遗留了许多农业问题没有解决，农产品高关税、高补贴问题还广泛存在，农业是贸易扭曲现象最严重的领域。目前发达国家每天对农民有大约１０亿美元的补贴，而发展中国家每个农民每天能有１美元的生活费就非常不错了，如果不削减乃至取消发达国家农产品的高关税、高补贴，对包括中国在内的发展中国家严重不利。重启多哈谈判，对建立公平、合理的国际农业贸易秩序至关重要。

　　值得重视的是，尽管中国的蔬菜水果、肉类食品和农产品加工品具有比较优势，但实际上目前这些优势农产品出口面临的国际贸易环境越来越复杂，不仅继续受发达国家高关税等传统贸易壁垒的限制，而且越来越受发达国家的动植物卫生检疫措施、技术性措施等新型贸易壁垒的影响。如果在多哈谈判中不能把那些传统贸易壁垒清除，就不能为今后解决更为复杂的新型贸易壁垒问题建立体制框架。

　　农业谈判一直是难点

　　问：在多哈回合谈判中，为什么占全球贸易９８％的服务和制造业等贸易，要受制于只占２％的农业贸易？

　　程国强：农业谈判历来是多边贸易谈判的难点问题。１９８６年乌拉圭回合谈判中，农业首次被纳入多边谈判，由于美欧在农业补贴问题上的分歧，谈判多次陷入僵局，使乌拉圭回合谈判推迟４年结束，１９９４年最终才达成《农业协定》，将农业纳入多边贸易体制的有效管理，但只是完成了农业贸易自由化的第一步。

　　多哈谈判各方的分歧并不亚于乌拉圭回合时期，因此，多哈农业谈判难以取得突破并不令人意外。从近几年的谈判情况看，农业谈判错综复杂，不仅发达成员间利益冲突较大，而且发展中成员之间的利益诉求也不尽一致，但矛盾最为尖锐的是发达成员与发展中成员间利益的严重失衡。发达成员农业人口只有其国内总人口的２％－４％，而目前农业平均保护水平达３０％，其中欧盟为４０％，日本达到６０％。如果发达国家削减关税、取消农业补贴，将从根本上扭转国际农业贸易被扭曲的格局。

　　与此相反，发展中成员拥有２５亿之巨的农民，农业在国民经济的份额仍然在４０％以上，他们很难置占国内人口一半以上的农民的基本生计问题于不顾。因此农业谈判难度比任何领域要大。

　　不能绕开农业谈判

　　问：有人主张既然多哈回合谈判因为农业谈判而中止，不如索性绕开这个问题。您怎么看？

　　程国强：多哈回合被称为发展回合。如果只是为了达成一个贸易协定，绕开农业这个难题的话，将没有任何意义。

　　历史经验也证明我们不能重复过去的错误。乌拉圭回合前的４０年中，农业没有纳入关贸总协定的多边贸易体系框架管理，导致多年来全球农业贸易保护主义高涨，发达国家对农业的巨额补贴造成农产品大量过剩，严重打压国际价格，世界农业贸易被严重扭曲，农产品贸易战此起彼伏，没有补贴能力的发展中国家深受其害。乌拉圭回合把农业纳入世贸组织规则后，农业贸易扭曲现象在一定程度上得到改善，如果多哈回合要绕开它的话，使农业再次回到游离多边贸易体系管理的框架之外，那对广大发展中国家将是严重的打击。

　　都需要有理性的选择

　　问：那我们应该怎么做来打破僵局呢？

　　程国强：我个人认为，美欧仍将是决定农业谈判重新启动并取得突破的关键。如果没有美欧在农业问题上积极推动谈判进程的政治意愿和勇气，多哈回合的前景并不乐观。但整个谈判并没有到最后的关键时刻，农业谈判作为多哈一揽子谈判的组成部分，既影响整个谈判进程，也受其他议题谈判进展的影响。由于是一揽子谈判，不到最后一刻，美欧很难就农业问题达成交易。

　　当然，我们也需要现实主义。农业谈判哪怕是取得一点点进步，也应该认为是成功的标志。在利益冲突越来越突出的背景下，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都需要有理性的选择。

　　在今后相当长的时期内，中国在粮食安全、农村就业、农民增收和农村社会事业发展方面，始终将面临较大压力，只有促成建立一个更公平、更符合中国利益的国际农业规则新框架，才能满足中国农业和农村长期稳定发展、推进新农村建设的基本要求。

(责任编辑：孙可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