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文茜

　　寒风萧萧，门可罗雀，12月初的莫斯科切尔基佐夫市场，原本不应是这般情景。

　　作为俄罗斯和独联体国家服装、鞋类等日用品批发集散中心，该市场中华人经营的商铺就在3000家以上。往年的这个时节，正是中国货在此走俏的时候。

　　走进市场，一些摊位已是人去摊空。来自河北、经营皮草的刘先生告诉《第一财经日报》，听说明年不准外国人卖货，在把货物以极低的价格处理掉后，许多代销商就席卷国内厂家的货款不知所终了。

　　根据俄罗斯政府日前颁布的法令，从明年4月1日起，将全面禁止外国人在俄从事小额零售贸易。在此背景下，切尔基佐夫市场被政府明令取缔，行将拆除。官方宣布，还将有115个类似市场会陆续关闭，“莫斯科需要重新修建足够数量的正常化和文明化市场，以规范贸易秩序，杜绝一些不法商贩扰乱市场。”

　　由此，俄罗斯整顿市场秩序的行动迅速升温。俄政府总理弗拉德科夫亲自挂帅，对本国市场和劳动移民状况进行严密监督。

　　连日来，俄罗斯各护法机构在全国范围内进行联合清剿。由于许多华商销售的货物依然是通过“灰色清关”进入俄境，这种清查无疑令许多即使居留手续齐全的华商也开始人心惶惶——他们不仅担心库存的货物因手续不合法而被查抄，更担心这些货物在新法令生效前来不及脱手而血本无归。

　　华人商贩首当其冲

　　莫斯科切尔基佐夫市场是俄罗斯比较典型的由移民主宰的市场，于上世纪90年代初建立，占地20多公顷。很多华商都在这类市场上购买或租赁了摊位，一个摊位往往要值十几万美元。

　　此次取缔市场后，俄政府对摊主们并没有什么补偿。但损失最重的还是国内的厂家，因为市场上的华商基本上都是以为国内供货商代销的方式做生意的，且售后付款，而代销商纷纷携款潜逃无疑让厂家有苦难言。

　　来自广东、经营皮具的张先生，已经开始考虑把自己的商亭和摊位过户到俄罗斯人的名下，这样或许可以把生意延续下去。但因无法预料俄罗斯这边的局势，张先生对将来的利润和存在的风险非常担忧。

　　有些华商来俄罗斯比较早，在多年的打拼和积累中已经拥有了自己的事业，有的还与俄罗斯人结了婚。来自牡丹江的小李就属于这种情况。他只需把执照法人更换成俄罗斯妻子的名字就行了。已经有很多华商开始考虑这么做了。

　　而对像来自吉林延边的金先生夫妇这种替别人“看摊”的中国人来说，取缔市场只能意味着打道回府。在实行劳工配额制后，俄罗斯只要技术含量比较高的劳动移民，绝大多数华商就会丧失在俄罗斯工作的可能。

　　据了解，许多在俄华商都来自农村，属于没有本钱、没有文化、没有关系的“三无”人员，其中很大一部分人都是靠代销赚钱的。俄新移民法和市场管理法的出台，无疑让很多这样的华商失去了在俄罗斯立足的资本，回国恐怕是他们必然的选择。

　　驱逐非法移民

　　俄罗斯缺乏熟练技术人才，因此该国经济贸易与发展部建议不仅根据职业，而且根据生活经验、教育程度和语言水平来筛选移民。但许多当地专家对政府所谓“吸引大量有文化修养的外国人来俄罗斯打工”一说表示怀疑。

　　长期以来，外国移民几乎垄断了俄市场零售业。卖水果和蔬菜的基本是来自独联体国家的移民，而卖日用百货及轻工产品的多是中国人和越南人。由于社会风气和民族习惯，俄罗斯年轻一代根本不屑从事市场零售这类的工作。

　　俄政府整肃市场的行动其实年初就已开始，许多移民也早已开始东躲西藏，宛如惊弓之鸟。据俄联邦移民局官员透露，仅在10月27日的一次清理行动中，莫斯科就扣留了239名非法居留的中国公民，所有被扣人员随后被送至辖区警局接受进一步调查。

　　知情人士告诉记者，对外国人的清理行动已经引起了俄滨海边区的不安。那里的外国人多来自高加索、越南和中国，以中国人为多。一些市场的管理人员对记者说，把中国人从市场赶走，由谁来替代他们呢？那样的话市场将会空空荡荡，因为这些摊位除了中国人，没有人愿意用。

　　按照俄联邦移民局局长罗莫达诺夫斯基的说法，目前在俄罗斯的中国非法移民数量已经超过乌克兰，跃居所有国家在俄非法移民数量之首：前年是30万人，去年70.2万，今年则高达100万之多。

　　俄罗斯人不“领情”

　　俄罗斯目前非法移民数量位居世界第二，仅次于美国。非法移民问题已经让俄政府深恶痛绝。

　　据俄经济贸易和发展部专家估算，俄罗斯每年约需100万劳动力，但非法外籍劳工竟达1000万～1200万，其中只有100万人正式获得了在俄工作许可。俄政府认为这些非法移民不仅抢了本国公民的劳动岗位，更影响了俄经济的正常发展，同时还带来了许多严重的社会问题等。

　　俄联邦移民局局长罗莫达诺夫斯基日前重申，独联体国家移民的大量涌入不仅造成了劳动力市场的扭曲，还导致“国家犯罪局势的恶化”。他指出，正是这些外来移民导致了“种族贪污或者外国公民向俄罗斯官员行贿体系”的扩大。

　　但禁止外国人从事零售贸易法规等一揽子政策法规的出台究竟是好是坏，俄罗斯高层也意见不一。

　　俄联邦移民局副局长波斯塔夫宁公开承认，如果现在让俄罗斯商店和食品市场上的售货员都消失的话，俄食品贸易领域将出现危机。他说，禁止外国人从事商店和食品销售，轻则导致食品价格上涨，重则导致目前主要由移民供应和销售的水果及其他商品从货架上消失。

　　根据《俄罗斯联邦行政违法法典修正案》，每个非法移民将需缴纳2000～5000卢布(目前1美元约合26卢布)的罚款，然后被驱逐出境；而为非法移民提供贸易、仓储和其他场地的机构或个人，需缴纳4.5万～80万卢布的罚款；雇用非法移民的机构则需缴纳25万～80万卢布的罚款，并将面临停业3个月的处罚。一些市场经营者因此开始急于解聘外国移民售货员。

　　对于事态的发展，俄政府总理弗拉德科夫表现得“小心翼翼”。他一再告诫政府各部门，在整顿市场秩序和劳动移民问题过程中不能有丝毫差错，否则可能导致部分经济领域出现劳动力短缺，或加剧这种状况。

　　弗拉德科夫的担忧不无道理。目前清查行动已迫使许多非法移民离开市场，然而俄政府遵照普京指示为本国公民“夺回”的工作岗位，却依旧乏人问津。

　　一位俄罗斯政府官员告诉记者，政府其实考虑到了这一点——待到市场真的空缺得不行了，就再出台一个政策以招徕外国人；而届时政府部门就能建立数据库，就可以把移民问题真正管起来。这或许才是普京的真正用意。

(责任编辑：毕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