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报道
年终特刊·新国富论
本报记者 左志坚
胃口决定逻辑 外资继续凶猛
外资确乎是以一种狼来了的姿态闯入了中国。
2001年11月30日,乐百氏的创业团队集体辞职。在这之前的2000年3月,达能收购了乐百氏92%的股份。 何伯权等创始人的退出,曾被认为是“在中国入世后的第一个月,外资就显示了它狰狞的面目”。
在传媒激动了一阵子之后,人们发现,何伯权等人在物质方面并没有任何损失,外资也只是在按规则办事。而日后,这样的并购再也不可能掀起当初的波澜了。
但是外国产业资本的进展也没有想象中的顺利。达能在娃哈哈就遭遇了强势民营企业家的制衡,宗庆后,这位据说连买把扫帚都要向他汇报的企业家,根本不让达能有任何机会控制娃哈哈。
达能也很早就参股了光明乳业,尽管每一次增持都能惹得资本市场和乳业市场一阵骚动,但直到今天,达能也仅仅拥有光明20%的股份,而达能每一次增持,都要花费比上一次高得多的代价。
在民资和外资的夹击之下,达能亚洲只能默默地等待下一次出手的机会。但至今,也只有取得汇源22.18%股份算得上一次胜仗,那还是在统一集团因政策限制最终放弃之后,才侥幸取得的战绩。
不错,相比乳业同行们,达能已经算是幸运者了。曾经的卡夫、帕玛拉特、优诺等等都因不堪国内激烈的竞争而暂时退出中国。
在入世最初的那两年里,从草根中崛起的民营企业以惨烈的价格战逼走了这些乳企。然而,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草根价格屠夫们的战术像程咬金的三板斧一样,逐渐失去了威力露出虚弱的原形。
品牌和技术的弱势令民资只能陷于价格战的泥沼。而外资此时已经学乖了——与其跟民企血战到底,不如先参股合作。
达能选择的是参股,逐步渗透。达能很可能会笑到最后,因为那些合资的企业,在很多时候都会变成外资企业。
此前,以家电数码产品见长的日系企业悄然调整了战略,掀起了独资浪潮。在把中国市场摸熟摸透之后,它们在品牌和技术的双重优势下,足以攫取更高的附加值。合资只是权宜之计。
有统计表明,在电子、计算机、日用产品等行业的跨国公司,外资基本都是完全控股或控制90%左右的股份,渐成垄断之势。
在市场竞争最为激烈的行业,外资干脆等硝烟散尽,再直接收购民族品牌。最近的一个例子是强生收购大宝,这样,强生在低端产品上就有了自己的品牌,而其所付出的只是一点点资金罢了。
辛苦整合国内资源的民营企业,总有力所不歹的时候,东盛药业就是典型。郭家学曾经收购数个制药品牌,但苦于资金链吃紧,这恰是外资的强项,所以拜尔顺利接盘。
跨国公司已不再是那种冒失进入中国的“老外”了,他们不必依赖建厂、价格战、树立优势的固有路径,他们选择等待,然后收购。
事情就简单到如此残酷。宗庆后的娃哈哈之所以一再被提起,也许只是因为人们已经找不到更强势的民族品牌了。但谁又能确定娃哈哈就能够永远雄起呢?
财务资本:进门的“野蛮人”
在技术、品牌、资金上都没有胜算的民族资本,在逡巡彷徨之际,找到了另一根稻草。这就是私人股权投资基金(Private Equity Fund,简称PE)。
在中国入世之前,私人股权投资基金其实已经大举进入中国,不过大笔投资主要用于新经济,并催生了网络业的繁荣。当时的PE主要投资于创业阶段的高科技企业,属PE中的风险投资基金(VC)。
PE真正的主角则是收购基金(Buyout Fund),在入世之后,尤其是最近两年大举渗透。较早的一起案例是2004年新桥资本收购深发展,前者收购了后者的控股权,期待将后者改造后高价退出,获得超额收益。
尽管新桥资本至今尚未套现,但是海外收购基金已经有些迫不及待。2005年,当海外收购基金收购国美、哈药时,国人尚在打听这究竟是什么商业模式。而到2006年,收购基金大举收购国内知名企业已经成为产业界的主旋律。
在那些国人耳熟能详的知名品牌身后,总是闪烁着收购基金贪婪的目光。华润、太平洋保险、双汇、雨润、蒙牛、徐工、好孩子、福耀玻璃、美的、无锡尚德……统统引入了PE。
尽管PE对经营一家公司不会有持久的兴趣,但是谁也不能忽视大量PE涌入后成为中国产业整合的幕后力量。在阿里巴巴与雅虎中国合并之时,它们共同的投资者孙正义被猜测为幕后推手;而分众与聚众合并时,人们注意到凯雷也是他们共同的投资人。所以,高盛在参股雨润后再次参股双汇,引起了人们足够的警惕。
但这不影响PE在中国的远大前程,KKR将柳传志和田溯宁聘请为顾问有些厉兵秣马的意味。这家曾经以杠杆收购闻名的PE有个不太雅观的绰号——“门口的野蛮人”——现在它真的要进门了。
金融投资大举扩张
PE们的进取心成就了这样一个事实,就是外资在中国,已经不再以产业资本为主导而是以金融资本为手段。
尽管中国民间也有着数量庞大的剩余资金,但是中国民间资本的投资却始终缺乏一个合理的渠道。相反,这些民间资金大量流入楼市,成为投机资本,进而引发了楼市泡沫。
民间金融业的缺位,使得金融业的开放成为外国资本间的竞争。就像在竞购制造企业时,参与争夺的往往也都是海外PE一样。
最新的一个例子是花旗对广发行的收购。这场从2004年就展开的政策底线内的博弈,充分展示了外资金融机构的欲望和智慧。
在这场争斗中,花旗和法国兴业银行分别领衔着一个中外合作的竞标团体,对一家全国性银行展开为时两年多的争夺。花旗的胜出,令其在银行业对外资大幅开放前,获得一个全国性的银行网络。
在此之前,花旗的老对手汇丰等等,已分别在中国的国有银行中占据了一席之地。印有汇丰和花旗品牌的信用卡,已经在中国投入使用。
在花旗最终拿下广发行之时,中国为履行入世时的承诺,将允许外资银行在中国的总代表处,升格为法人机构,并可以开展人民币业务。从此,银行业的竞争将进入新的时代。
同时,在四大国有银行上市之时,外资银行纷纷参股其中,分享中国经济改革的成就,而且左右逢源。
中国的民间资本除了在区域性的城市商业银行中谋得一席之地外,已经没有太多的机会。外资银行动辄数十亿的投资,令前者无法望其项背。
在开放程度更高的保险领域,外资也已稳扎稳打。证券业,则已有高盛高华和瑞银北京等外资控股公司。尽管其市场份额甚低,但谁也不相信高盛们花那么高的代价进场,为的只是一张无用的牌照。
为了进入中国市场,高盛向海南证券捐款“6700万美元”以填补窟窿,该项交易的总成本达到了两亿美元。
有统计表明,2005年,全国制造业实际使用外资为424.53亿美元,比前一年下降了1.31%。而金融业2005年实际利用外资,达到123.01亿美元,比前一年增加了4772.07%。
与龙共舞
外资的凶猛,并不仅仅体现在资金实力上。在政策博弈的过程中,他们也拥有足够的耐心以及不逊于国人的技巧。
在高盛高华获取外资控股的投行牌照时,高盛全球总裁亨利·保尔森在SARS刚过就飞临北京,他在北京某酒店里见到了方风雷,一位曾帮中海油上市的金融界强人。而中海油的总裁是后来主政海南的卫留成。最终,高盛以惊人的价格收购海南证券。
当花旗与法国兴业为广发行激战正酣时,美国和法国政界要人的身影不时闪现。美国前总统老布什来信中国,以个人名义支持美国银行。
老布什亦是凯雷投资的顾问。而在徐工凯雷合作激发国内的民族主义情绪时,美国商务部副部长雷文凯在京时亦为本国企业游说。
这些游说活动,对中国的政策制定者有着微妙的作用。而这,也不过是沿袭了外资大企业“院外游说”的传统。
早在1998年中国禁止传销之时,安利就表现出了高超的政府公关能力。美国贸易谈判代表巴尔舍夫斯基借约见国务委员吴仪的机会,提出3家美资直销公司的转型问题。安利的董事长温安洛后来成为美国商会主席,他是中国入世的积极推动者。
在入世过渡期尚未到来之前,这些外资机构已经通过种种方式在中国占据了一定地位,当过渡期到来之后,金融、石油这些国民经济最重要的领域,外资将当仁不让。
相对民资,外资的政策和资本实力都足够凶猛,但即便他们在市场中排除了民营企业的干扰,也应该知道自己的极限所在。
凯雷收购徐工已经释放了足够多的信号。凯雷之所以能够拿到50%股份,表面上看起来获得与国有资本平起平坐的机会,但大前提是凯雷并不会改变徐工的控制权。
凯雷很可能借IPO的机会退出徐工,与龙共舞的凯雷将在资本市场获得不菲的回报。但他深知自己的配角身份——徐工毕竟是“关系到国家产业安全”的行业龙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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