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货币进入升值周期,都是与特定实体经济和金融结构相关的。然而,需要关注的,是在当前的国际金融体系中,货币的正常“理性升值”有可能被“非理性升值”(市场非理性预期、货币幻觉等)所掩盖,并对一国金融体系同时带来内外的风险冲击。
近日,泰国的“外资管制事件”闹得沸沸扬扬,其中反映了本币过度升值带来的压力是亚洲国家所不愿接受的。在开放经济条件下,本币价格波动经常会使一国货币当局陷入政策困境。事实上,对于本币应否升值,以及升值的程度,一国内外各利益群体的判断也不尽相同。
首先是根据传统理论,本币升值导致本国商品的国际市场上价格上升的影响开始显现,竞争力减弱,出口被抑制;同时如果国际商品价格不变,由于等量外币收入兑换的本币值减少,将挫伤国内出口商的出口积极性。而本币升值对进口的影响正好相反,进口商品成本减少,利润增加,则更多的外商愿意把产品卖到国内来。进一步就本币升值与贸易平衡的关系来看,本币升值在短期内会降低贸易顺差,但从长期来说对贸易平衡的影响则可能逐渐弱化。当然,对于中国这样加工贸易为主的出口结构,本币升值背景下反而可能出现贸易顺差不降反升。
其次,本币升值与国内资产价格之间具有某种正相关关系。一方面,在非完全管制情况下,一国本币升值会引起更多外部资本流入,股市、房地产往往会成为国际投机资本青睐的对象,通常会带动普遍的资产价格上涨。另一方面,由于本币过度升值会削弱一国出口对增长的贡献,政府通常会采取扩张性货币政策来刺激内需,长期流动性过剩所造成的低利率环境,可能会引起资产价格泡沫。日本就曾经一度陷入低利率的“流动性陷阱”,为长期衰退埋下伏笔。
对于不同的经济体来说,关注本币价格波动的政策着眼点也不相同。美国之类市场基础完善的大国,可能把币值与贸易平衡更多联系起来。泰国之类的小型经济体,则更关注币值与资产价格波动的关系。中国面临复杂的非均衡经济结构,则需考虑更多方面的联动关系。
无论如何,任何货币进入升值周期,都是与特定实体经济和金融结构相关的,可能是为了适应经济结构调整,也可能是回归其在国际货币体系中的应有价值。然而,同时需要关注的,是在当前混乱的国际金融体系中,货币的正常“理性升值”有可能被“非理性升值”所掩盖,并对一国金融体系同时带来内外的风险冲击。这样的非理性因素,可能包括无序的市场非理性预期、货币幻觉等。
一则,在本币升值过程中,“非理性预期”有可能会起到主要作用。应该说,对于追逐收益的投机资本来说,其预期的理性程度是有限的。回到泰国的例子,今年以来泰铢的高速升值,客观上反映了市场信心与升值预期的强烈。当然,泰铢升值背后有经济持续增长、前期对美元升值幅度有空间等因素支持。但是否这些因素就足以使泰铢成为今年亚洲最强势货币呢?即使泰国出现政局波动也没有改变泰铢的升值预期,而仅在外资管制政策宣布前,市场还普遍预期由于经济指标看好、泰国政府对升值的担心开始降低。在对泰铢的追捧中,交织着投机者的理性与非理性预期,最终使泰铢升值超出了应有的路径,也越过了货币当局的心理底线。在货币过度升值中必然有某种非理性预期,既体现了全球高流动性时代,资本的风险偏好在上升,也反映了国际短期资本的“羊群效应”和投资路径依赖性。处于脆弱的国际货币体系中,新兴经济体由此面临了更多潜在金融风险,对此在将来的亚洲双边和多边金融合作中,应该考虑建立更有效的应对措施。
二则,本币升值引发的“货币幻觉”也需要关注。“货币幻觉”一词是美国经济学家欧文·费雪于1928年提出来的,它是指人们只是对货币的名义价值做出反应,而忽视其实际购买力变化的一种心理错觉。消除本币升值的“货币幻觉”,首先是强调要关注本币升值对个人福利带来的实际影响,而非表面的货币价值增加。一种代表性观点认为,因为中国还存在大量的失业与过剩劳动,所以采取名义汇率升值的做法不仅不能减少贸易顺差,反而会使劳动者的利益普遍受损,因此有损国民福利。其次,进一步扩展“货币幻觉”的含义,我们要强调名义汇率与有效汇率的区别。例如,虽然人民币对美元在升值,但对“一揽子货币”来说,美元对欧元、日元的大幅贬值,使人民币有效汇率可能是轻微贬值。而就另一个口径看,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一项测算显示,去除通货膨胀因素的人民币实际有效汇率在2006年7月,比去年同期贬值1.6%。如此种种在本币升值中的“货币幻觉”,伴随某种“非理性升值”,可能会使政策效果被扭曲,并降低本币升值对一国经济和社会福利所带来的利好程度,因此需要加以清醒认识。
总之,在认清本币升值过程福祸相依的因素,并去除“非理性升值”之后,才可能使本币价值回到正常轨道上。在中国,汇率改革和人民币升值的长期趋势是不可逆转的,其间要防范升值的各种可能风险与危机,就需要不断深化理论探讨和相关因素分析。
(作者系中国社科院金融所副研究员) (责任编辑:崔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