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能“强娶”娃哈哈： 一场10年的预谋？

　　★《中国经济周刊》记者 林深

　　3月，一篇名为《宗庆后(宗庆后新闻,宗庆后说吧)后悔了》的报道，终于让达能集团与娃哈哈集团的矛盾全盘公开化，之后的“口水战”愈演愈烈，双方分别在媒体“隔空”对话，指责对方不守商业规则。

　　然而到了4月中旬，在各方的介入之下，双方后来的态度突然发生了180度逆转，转为休战。记者向娃哈哈和达能双方求证时，得到的回复依然是“暂时不接受媒体采访”，原因是“政府部门要求，停止在媒体诉求自己的主张”。

　　尽管当事人已经缄默，但这一事件在中国快速消费品行业领域内引起的轩然大波至今仍未停息，关于中国民族自主品牌企业的发展、外资对中国市场的垄断、中外企业如何合作生存等议题仍为业界热议。

　　主动钻进“埋伏圈”？

　　全部的问题，都源自一纸合同。

　　据《中国经济周刊》(国内邮发代号2-977)了解，1996年，准备奋战全国市场的娃哈哈集团在上市未果的情况下，四处寻觅资金，最后入围的是进入中国已有10年历史的法国达能集团。达能通过与香港百富勤合资成立外资企业，收购了娃哈哈集团旗下39家公司的51%股份，并对娃哈哈集团注入1.5亿美元资金。

　　获得资金的娃哈哈在之后的10年里，逐步成长为一个占据中国食品饮料市场最大供销渠道的企业。乳业营销专家劳兵向《中国经济周刊》(国内邮发代号2-977)介绍，目前娃哈哈的全国铺货率已经达到70%，为行业之首。

　　然而，壮大后的娃哈哈与达能合资方之间的矛盾不断增大。据娃哈哈集团创始人宗庆后表示，在今年“两会”期间，达能提出以40亿元代价收购娃哈哈旗下所有非合资公司的51%股权。

　　让宗庆后感到意外的是，达能提出收购的理由是在最初合资39家公司时，合资协议规定了“娃哈哈”这一品牌只能归合资企业所有，其他企业不得冒用。“这简直就是要挟。”宗庆后在媒体面前大声“喊冤”。

　　宗庆后认为，当初之所以引进达能是因为企业发展除了需要资金，还有技术，然而从事后来看，达能给娃哈哈带来的技术少得可怜。而且在签订当初合同时，娃哈哈由于急于合作，并未对娃哈哈品牌使用的排他意义作更深考虑，仓促之下，被达能“埋伏”了。

　　1999年前后，娃哈哈由职工集资持股成立的公司浮出水面，宗庆后建立了一批与达能没有合资关系的公司。这些企业也在生产娃哈哈品牌的产品，在“无意识”状态下，宗庆后已经触及“红线”。

　　是达能“玩伎俩”还是宗庆后“违约”

　　在达能日前公开发布的资料中，一份名为“商标转让协议”的文件被全文披露。“协议”规定，娃哈哈集团已经将娃哈哈商标使用权转让给了达能与娃哈哈成立的合资公司，未经外方同意，娃哈哈集团不得使用娃哈哈品牌单独生产销售相关产品。

　　而宗庆后却认为，这是达能故意使出的伎俩。因为这些产品生产和销售，达能不可能不知道，之所以一直没有反应，直到现在提出吞并，这是外资并购国内行业领先品牌的惯用手法。

　　面对宗庆后的指责，4月11日，达能集团在上海举行新闻发布会，公开回应达能并购娃哈哈事宜。达能亚太区总裁范易谋称，已于4月9日正式向娃哈哈创始人宗庆后发出通知函，如果30天内娃哈哈公司管理层不采取任何行动，达能将启动法律程序，就违约责任提出正式诉讼。

　　事态随之开始全面升级，娃哈哈集团员工代表、销售团队，以及部分企业所在的地方政府几乎同时声援宗庆后，宗庆后同样强硬地表示“大不了不要这个品牌了，另起炉灶！”而法国驻华大使、相关国家主管部门也对此表示了关注，商务部正式表明“将严格按照相关外资并购的法规行事”的原则。

　　据了解，达能以娃哈哈集团违规为由要求收购的非合资公司，在2006年的生产规模及收益已与合资企业相当。目前，非合资公司总资产达56亿元、2006年利润达10.4亿元，因此宗庆后认为，如果收购完成，达能将在中国的食品饮料行业造成事实上的垄断。

　　还会有下一个“娃哈哈”

　　对宗庆后而言，1996年签署的那份合同，无疑让他追悔莫及：“由于对商标品牌的专业度了解不够，使得娃哈哈陷入了达能的圈套。”

　　而对于这样的说法，业界亦持不同观点。广东奶业协会副会长王丁棉表示，“从市场竞争程度来看，中国的食品饮料产业已经是很充分了，外资进入这个领域，形成绝对的威胁是不可能的，谈不上控制。”他告诉记者，从主观上说他当然是支持国内品牌的发展，但是从行业发展要求的角度来看，更多需要通过规范的方法才能来保障到企业的利益。”他认为，这个案例带来的思考是，中国企业如何与外资企业打交道，如何合作。

　　品牌专家李光斗则对《中国经济周刊》(国内邮发代号2-977)表示，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宗庆后中了达能十年前就设好的“消灭式合资”的圈套。已经有很多外资吞并国内行业领头羊的案例，比如在中国销量颇大的捷达汽车，其品牌JETTA（捷达），并不归合资公司所有，而是归德国大众汽车所有，跨国公司的深谋远虑可见一斑。

　　而资深财经观察员吴晓波认为，宗庆后的诉求颇有可商榷的地方。因为，自始至终，达能并无大错。“当年协议白纸黑字，如果真的埋有‘机关’，也只好怪自己眼睛不亮，怎么可能有推倒重来的道理？饮料行业早就是一个完全竞争领域，国家政策并无保护之必要，一切愿卖愿买。”

　　自主品牌学到什么？

　　“类似外资利用急于发展的心理，在一些合同文本上作文章，对中国企业的发展危害很大，娃哈哈案例不会是最后一个，一定还有下一个。达能看中的是娃哈哈强大的营销网络，拿下这个销售网，就可以垄断这个行业，即使有其他品牌出现，也会被它打垮。”乳业营销专家劳兵这样预言。

　　劳兵表示，事实已经证明，以市场换取技术的做法仍然有待商榷，而企业自身的心态也很重要，不能轻易放弃原则，资金也不是企业做大做强的充分条件，此外，国内目前的金融环境已经大幅改善，对市场上40%－50%的民营企业支持力度不断加大，但是现有法律环境，尤其是与境外机构合作仍需加大引导和帮助，资金扶持力度有待进一步加强。

　　广东奶业协会副会长王丁棉也告诫企业：“不能因为暂时发展的瓶颈而疏忽合作的关键问题，在合约洽谈过程中，更要加大专业度的考量，注意细节，同时作出承诺也应该遵守诚信。”

　　娃哈哈、达能交锋大事记

　　4月3日 有媒体以《宗庆后后悔了》为题，报道达能欲对娃哈哈低价并购。

　　4月5日 达能在上海召开小型发布会，表示收购行为都是按照法规进行。

　　4月8日 宗庆后做客新浪，披露达能强购事件内幕。

　　4月9日 达能集团致信新浪财经提出对事件的三点态度。

　　4月10日 娃哈哈集团发布《娃哈哈全体职工声明》、《全国经销商代表声明》、 《全国销售将士声明》。

　　4月11日 达能集团在上海举行新闻发布会。

　　4月13日 上午娃哈哈集团发布《娃哈哈与达能纠纷的事实真相》声明。4月13日 下午达能集团针对娃哈哈集团《娃哈哈与达能纠纷的事实真相》一文作出回应。

　　4月13日 娃哈哈集团再次声明称由于政府要求停止媒体口水战，不再表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