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度决定速度

　　编者按：这是一位大学一年级学生所写的不太像论文的论文。说它不太像论文，是它没有我们常见的论文那种四平八稳的结构和语气，却很有趣味和激情。文章从一个消费者选购牛奶的角度出发，评说了各类乳制品在消费者心中的地位，由此引出要讨论的产权问题。

应该说，作者作为一个消费者对市场上几种牛奶产品的观察并不具有统计意义，但作者从这个观察出发所作的研究却是有价值的，得出的结论也引人深思。

　　　　在竞争越来越激烈的乳制品市场，兴衰成败不断上演，这并不仅仅是各家企业营销手段不同造成的，从更深层次说，是不同企业有着不同的产权制度造成的。

　　　　蒙牛与三元：一兴一衰的强烈反差

　　我是一个热爱喝牛奶的人，但每次一进超市，就会被包装鲜亮，品种繁多的各类牛奶弄得眼花缭乱。蒙牛的，伊利的，光明的，三元的，三鹿的，可谓八仙过海，各显神招。但慢慢的，随着不断的挑选和尝试，我发现自己和许多消费者一样，把更多选择的目光投向了蒙牛品牌。一次购买三元牛奶的经历，给我留下了很不愉快的阴影。尽管产品说明上注明还在保质期内，打开后已全然变质。无独有偶，我同寝室的人也买了一次该品牌的牛奶，发现了类似的情况。

　　我通过查阅资料发现，自１９９９年到如今短短８年时间内，蒙牛主营业务收入在全国乳制品企业中的排名由第１１１６位上升至第２位，ＵＨＴ牛奶，液态奶，冰淇淋的销量都居全国第一。２００４年随着其在香港联交所的主板上市，蒙牛成为第一家在海外上市的中国乳制品企业。按照１９倍的市盈率，以每股３．９２５港币的价格发行，公众超额认购达２０６倍。公司筹集资金额更是达１３．７４亿港币，上市当天，涨幅就有２４．２％，当日成交量列港股之最，获得２００４香港股市“年度最佳ＩＰＯ”的殊荣。

　　三元却是另一种情况。这个伴随了不止一代人成长的乳品，曾在２０世纪８０年代末至９０年代中期，在北京市场处于领先地位，营业收入让其他对手望尘莫及，并被指定为五十周年国庆大典特供产品。但是今日，它已无法和蒙牛、伊利相比，由曾经的行业老大的地位，一滑而至十名开外。三元股份的市场份额不断下降，让它原先的成本及地域优势逐渐削弱。公司每股收益更是从上市前的０．１３元滑落到－０．０８４元。

　　这一涨一跌，一兴一衰的强烈反差给我带来深深的震撼。我想这并不是简单的两个企业的成败问题，制度造就人，制度造就企业，我希望能够透过业绩的面纱，寻求隐藏在这落差之后的秘密。

　　　　产权激励与融资渠道的差异

　　１９９７年７月，蒙牛乳业由自然人出资，采取发起设立方式成立。在组建的时候，就引入了多元化的股权结构，完全按照上市公司的模式规范操作。１９９８年底，总裁牛根生(牛根生新闻,牛根生说吧)和他旗下的１０余人共同募集１００多万元，通过包租其他企业的生产线开始生产。又过了一年，蒙牛公司注册成立，４０余人参股，资本金１３００万。到了１９９９年底，蒙牛在公司内部发行了股票，员工依据服务时间的长短和职位的不同有权购买不同数量的股票。蒙牛的多元董事会制度，有效地避免了权力的高度集中�熢谝欢ǔ潭壬媳Ｖち司霾叩目蒲в朊裰鳌Ｓ氪送�时，蒙牛选择了在有着比内地更为严格监管制度的香港上市，这使得蒙牛承担了更为严格的信息披露义务，也获得了更为规范的资本筹集渠道。２００２年６月，蒙牛更是以私募形式引入了３支国际基金：摩根士丹利�煟停� Ｄａｉｒｙ�牎⒍﹃屯蹲剩煟茫模龋牐�以及英国联邦投资与商联保险合资的英联投资�煟茫桑茫牎＃臣夜�际投资机构在首轮投资２５９７万美元的基础上，于２００３年１０月再次增资３５２３万美元。蒙牛上市后，３家国际投资机构所拥有的股权比例虽然不高，但都派出一名董事进入了蒙牛董事会，比例占到董事人数的三分之一。国际资本的引入和创始人个人较低的持股比例，使董事会内部形成了有效的权力制衡机制。蒙牛董事会还成立了薪酬委员会和审计委员会，进一步完善了董事会的治理机制。

　　如果说一系列出奇制胜的产品营销，品牌塑造手段是蒙牛的成功之“器”的话，那我想，良好而合理的产权制度，畅通而有效的融资渠道，则是蒙牛最重要的成功之“道”。

　　与蒙牛这样一个后起之秀不同，三元，是经营国有资产的国有独资公司，前身是１９４９年成立的平郊农垦管理局，在改革开放后，三元有过它的辉煌，资产重组，建立集团，与世界大公司合资合作，获得过外商６亿美元的投资额，建成了一批有品牌优势的企业。下属的三元食品股份有限公司也已在国内Ａ股上市。在１９９８年到２０００年的三年里，它迎来了高潮，凭借着资本市场带来的２亿多元资金和大股东北京控股的鼎力支持，主营收入从３．８亿元猛增至８亿元，其年增长速度在４０％以上，迅速跻身中国乳业的第一阵营。但是，在２００２年和２００３年国内乳品企业疯狂扩张的时候，它并没有采取什么行动，因而错失了扩张的良机，之后又在蒙牛、伊利的夹击下，大本营北京市场节节失守。此时三元股份的主营收入仅为１０亿元，亏损达１．２６亿元。２００５年三元主营收入仅为９．６亿元，亏损了６１９７万元。

　　这一急转直下之势来得如此凶猛，着实令人震惊，表面上看，这是由于三元产业布局不合理，固守北京这一生产成本极高的产地，使得利润下降，再加之最近几年的一些失败的投资而使其连年亏损。但我认为，它与市场经济不相符合的体制，没有明确的产权激励和合理的融资渠道，才是它后劲不足、无法持续发展的主要原因。

　　企业是最主要的市场主体，有了真正的市场主体，才能产生真正的市场行为。然而，像三元这样的中国现存的大多数国有企业没有做到真正的产权明晰，如何称得上真正的企业，又如何能作为完全意义上的市场主体在市场经济中站稳脚跟，和蒙牛这样拥有较完善的产权投资结构的企业相竞争呢？投资主体不明，产权归属不清，盈亏责任模糊，改善管理又从何谈起。在我们所学的《经济学原理》中，曼昆开宗明义就说，理性人会对激励做出反应。三元为何长期投资亏损，是因为他们把钱当作是国家的，没有风险意识，搞坏了可以不赔呀，不必承担风险，就没有任何承担风险的激励，自然更愿意豪赌一把。因此，三元要走出投资亏损，必须解决产权明晰问题。至于资本筹集的问题，随着产权的明晰也会迎刃而解。因为随着产权的解决，就再不会有马克思所说的“一部分人拿别人的财产去冒险而又不负责任”的现象产生，会有更好的融资渠道和手段，以实现企业做大作强，不断发展的目标。

　　　　伊利的创新与不足

　　和三元同为国有企业的乳业龙头老大——伊利集团，有着和三元不同的命运，它一直处于行业领先地位。这除了是因为它有着独到的经营理念，强势的宣传策略和优质的产品外，更本质的，我想是因为它不断进行体制创新，以便更好的和市场结合。２００４年底，伊利有过一次大动荡，郑俊怀(郑俊怀新闻,郑俊怀说吧)等高管涉及挪用公款被抓。企业发展如此之快，但管理者却没有得到相应的奖励，从而挪用公款来为自己谋利，我想这不仅是个人问题，也是产权不明晰造成的。在这次动荡之后，伊利并没有颓废下去，新总裁潘刚(潘刚新闻,潘刚说吧)一上任就推出股权激励计划，在通过中国证监会审核无异议后，包括四名高管以及２９名核心业务骨干的股权激励计划获得董事会批准。按照这个计划，伊利将向激励对象定向发行５０００万股股票，标的股票占当前公司股本总额５１６４６．９８万股的９．６８１％，每份股票期权拥有在授权日起８年内的可行权日以行权价格１３．３３元和行权条件购买一股公司股票的权利。这一计划明确了产权关系，给予了管理者更好的激励，使得伊利一扭颓势，更加快速地发展。同时，这项计划并没有造成国有资产的流失，因为此计划规定，当激励对象因为行权和股改追加支付安排持有的股票数量超过伊利股份大股东呼和浩特投资有限责任公司应持有的７２８７４７３２股时，激励对象须对申请行权后的部分暂时放弃表决权，直至持股数量总和下降到７２８７４７３２股后恢复表决权。如超过此比例，则不能行权。现在，伊利已成为全国乳品行业龙头企业之一，并以强劲的实力领跑中国乳业，是北京２００８年奥运会唯一一家乳制品赞助商，也是中国有史以来第一个赞助奥运会的中国食品品牌。我想这些成就不能不说是体制创新带来的好处。

　　但伊利与蒙牛比又有不同。作为国有企业转制上市的伊利股份，尽管有超过４０％的公众股，并完成了国有股的转让，但其董事会内部并未能充分体现多元化投资主体的利益。内部人仍然占据着董事会的大部分席位。在这种产权并未真正明晰的情况下，才可能产生“独董风波”这样的事件。也正是由于中国国有股和法人股不能上市流通�熓故展赫吆苣淹ü�股票市场实现对公司的接管。在缺少外部控制市场的约束条件下，董事长个人权力的滥用很容易被助长。权力制衡机制的缺乏，权力高度集中，多元化投资主体的利益不能在董事会内部得到有效实现，是伊利董事会危机爆发的根本原因。而正如本文最开始时对蒙牛多元化主体的介绍，使得它很难出现类似的问题，这也就是为什么蒙牛从２００１年的７．２４亿元增长到２００３年的４０．７１亿元，只用了短短两年时间，而相比之下伊利股份１９９８年便已到了１０亿元这一台阶，但直到２００２年才达到４０亿元的规模，足足用了４年时间的深层道理所在。同时这也隐含着蒙牛赶超伊利的趋势。

　　在市场经济中，哪个企业更接近市场，更能有符合市场主体标准的产权结构，哪个企业也就发展得更迅猛，更有辉煌的业绩。蒙牛，伊利，三元三家公司的发展正告诉我们了这个道理。窥一斑而见全豹，不仅仅在乳制品业，在各种可竞争的行业，都存在这样或那样的产权问题。私营与外资经营的企业发展快，势头好，往往就在于它们的产权清晰，责任到人，正如孟子所说有恒产者有恒心，在良好制度的激励下，才有可能产生巨大的效益。否则，没有与权力相一致的责任，必然导致权力的滥用，由此带来的外部性的市场失灵，搭便车的道德投机就会发生。我们的国有企业，要想与更为灵活的私营企业竞争，首先就要在产权明晰这一步上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

　　

　　（作者单位：北京大学经济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