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税调整：对生产资料市场有六重影响

　　陈克新：高级经济师、部级专家，中国经济蓝皮书主要撰稿人。曾先后就职于政府经济研究部门、原物资部、内贸部，以及中商流通生产力促进中心，从事生产资料市场分析预测工作。

　　进入本世纪以来，中国经济一直保持快速增长局面，取得了很大的成绩，同时也产生了一些问题。

其中一个重要方面就是出口增长过快，外贸依存度过高。并由此引发了国内低端加工制造业的过度膨胀、污染排放过多、能耗水平过高、贸易顺差急剧扩大等，不利于社会经济的持续、健康、和谐发展。为此，国家不断进行宏观调控，陆续出台了一些关税调整措施。前不久，国家有关部门再次大面积调低商品出口退税率，这对国内生产资料市场有重大影响。

　　⊙陈克新

　　前不久，财政部等部委发布了《财政部、国家税务总局关于调低部分商品出口退税率的通知》。有关部门再次大面积调低商品出口退税率，553项“高耗能、高污染、资源性”产品的出口退税被取消，2268项容易引起贸易摩擦的商品的出口退税率进一步降低，共涉及2831项商品，约占海关税则中全部商品总数的37%。

　　由于此次调整的焦点仍集中在“高耗能、高污染、资源性”产品上，包括盐、水泥等矿产品，肥料、染料、塑料和橡胶制品等化工产品，非合金铝制条杆等简单有色金属加工产品，一般普碳焊管等钢铁制品，部分机电产品等，涉及范围大部分属于生产资料。

　　因此，从宏观层面分析，国家数次调整出口商品税率，对国内生产资料市场影响重大，这一影响大体可以归纳为以下六大方面。

　　第一，将减少商品出口利润。国家调整关税的目的，就在于提高出口成本，扭转部分商品出口有利可图，甚至有大利可图的目的。实行关税新政后，生产资料产品的出口利润将会相应减少。

　　例如，钢铁和有色金属产品属于关税调控的重点产品。经综合因素测算，经过连续数次降低出口退税和加征关税后，中国钢铁产品的平均出口成本至少增加了800元人民币/吨；到今年4月份，焦炭的出口价格（含税）已经与国内销售价格大体持平，经济利益方面出口不再有更大好处。新的退税办法公布后，企业每出口1吨铝增加近200美元的成本。按2006年中国橡胶工业协会会员企业总出口交货值测算，出口退税率调整后，全行业利润将减少30亿元。

　　综合判断，在国内购进价格不变的情况下，整个生产资料行业因为关税调整而损失的利润可能有数百亿元（人民币），甚至更多。

　　第二，将导致出口水平回落。由于一些企业出口是建立在获取国家退税基础上的，否则无利可图。甚至亏损。近年来中国已成为世界橡胶产品出口大国，出口退税总额约占行业总利润的60%～70%。据橡胶制品企业反映，以前每出口创汇1亿美元，可以退税4500万～5000万元人民币，出口退税率下调8个百分点后，很难保证不亏损。

　　出口退税大幅调低，甚至加征关税后，出口成本明显增加，将直接影响到中国生产资料产品的出口，尤其是对“两高一资”产品出口形成有力遏制。据统计，今年1-5月，我国出口煤炭1930万吨，进口煤炭2297万吨，首次成为煤炭净进口国家。经过连续数次调低出口退税甚至加征关税后，预计下半年中国重要生产资料的出口水平要比上半年至少回落5个百分点,尤其是一些金属材料的出口将转为负增长。其中钢材出口量有可能减少到2000万吨左右，比上半年下降41%；比去年同期下降23%；铜材出口同比下降15%；轮胎的出口增幅回落到15%以下。其他如焦炭、水泥；铝材出口增幅也都会有很大幅度回落。

　　由此可见，有关部门大范围降低出口退税后，下半年“两高一资”的生产资料出口过快增长的势头将会得到有效遏制，很有可能出现“拐点”。

　　第三，将减弱对国内生产资料的消费力度。近10年来，在一些重要生产资料产品方面，如矿石、钢铁、铜铝、橡胶等方面，中国相继成为全球最大的消费国家。40%左右的外贸依存度，使得中国生产资料消费量的很大部分来自于加工制品的对外出口。

　　据初步估算，目前中国生产资料消费量至少有20%用于出口（含间接出口）。据统计，2006年中国钢材和钢坯的出口量为5205万吨，相当于出口粗钢5700万吨，占同期国内粗钢产量的14%。如再加上各种金属制品、机电产品出口所实现的间接出口量，中国实际用于出口方面的粗钢量将不少于国内产量的30%。另据有关资料，2006年中国橡胶行业出口交货值约占全行业生产总值的35%～40%，其中，轮胎出口量占总产量的40%以上；中国焦炭出口在世界焦炭贸易总量中占据40%以上份额。

　　虽然国家大力抑制汽油、焦炭等能源类产品的出口，但2006年中国汽油和焦炭出口量分别为351万吨和1450万吨，占同期国内产量的6.3%和5.2%。其他物资中，人造板出口量占国内产量的12%，汽车占22%。

　　因此，生产资料直接和间接出口水平的回落，不可避免地会影响到国内生产资料的消费水平。如果国家关税调控措施发挥效应，那么下半年中国商品出口将出现较大幅度回落，生产资料的消费力度将至少减弱5个百分点。

　　例如，根据初步估算，如果9月份后中国轮胎出口增幅回落到15%以下，仅此一项将减少轮胎出口量1000万条以上，中国橡胶的消费量也会相应减少。还有业内人士预计，受国家下调铝材出口退税的影响，未来下游行业对原铝需求总量大约减少5％左右。

　　第四，将加大国内价格波动压力。受到强劲出口拉动等多方面因素的影响，近些年来中国钢铁、有色金属、水泥、轮胎等产能急剧膨胀。据有关资料，本世纪初，全国粗钢产量不过1亿吨左右，到2006年，实际产量已经接近4.2亿吨。其他重要原材料产品中，铜由2000年的133万吨提高到2006年的300万吨；电解铝由371万吨提高到919万吨；煤炭由8.8亿吨提高到20.7亿吨；水泥由5.8亿吨提高到12亿吨；汽车由218万辆提高到739万辆。

　　今年前5个月，全国重要生产资料产量继续大幅度增长，平均增速在15%以上，高的超过30%。如果考虑到目前仍在建设以及未能全部发挥的能力，现有产能比实际产量还要大出许多。据有关资料，预计到2007年末，全国电解铝产能将达到1450万吨，铜冶炼能力接近450万吨，粗钢产能不低于5亿吨。除此之外，我国煤炭、水泥、化工产品的生产能力也都明显大于实际产量。

　　有迹象表明，目前国内生产资料产能的膨胀已经超出同期市场容量，产能过剩，将成为下阶段中国生产资料市场的主要矛盾。在这个大环境下，出口渠道缩小，出口需求力度减弱，不可避免地加剧国内市场供大于求状况，增大价格行情压力。

　　据各地市场反映，５月下旬以来，受钢铁产品出口下降预期影响，国内钢材市场行情已进入下跌通道。出于今后销售竞争趋向激烈的影响，国内各大钢厂也开始对国内售价进行大幅下调。到6月中旬，国内综合价格指数下滑至147.29点，比上月同期下降5.74%，其中长材指数下滑至155.31，比上月同期下降7.2%，板材指数下滑至137.63点，比上月同期下降3.68%。

　　进入6月份以后，受出口关税新政影响较大的铜、铝、橡胶等产品价格也相继跳水，跌幅超过10%。可以据此判断，持续多年的生产资料价格上涨局面有可能在下半年内结束。

　　当然，即使下半年中国生产资料价格出现较大幅度跌落，但由于宏观经济的快速增长，居民收入水平的不断提高，国内消费需求保持旺盛增长格局，以及今后出口的反弹，因此，国内重要生产资料行情在调整到位后还会再次回升，绝不会陷入漫漫“价格寒冬”。

　　第五，有利于促进产业结构调整和实现节能减排。此次出口退税政策调整，还表明了国家调整产业结构、实现节能减排的决心。

　　今年以来，我国一些高耗能、高污染行业的生产、出口和投资增长都比较迅速。统计显示，今年前5月全国化工、建材、钢铁、有色金属等高耗能行业同比增速高于同期工业平均增速2-9个百分点。主要耗能产品的产量再创新高，部分高耗能产品出口强劲增长。

　　有资料表明，2006年中国钢材、钢坯净出口量折合粗钢3446万吨，大约耗能2400万吨标准煤，占当年全国超耗能源6800多万吨的35%。钢铁生产，尤其是长流程的高炉生产，还是很大的污染排放源。有人测算过，如果2006年中国粗钢（折算）净出口量减少到零，全国所排放的工业废水、二氧化硫总量将下降1个百分点，有利于实现国家所定的2006年主要污染物排放总量的减少目标。毫无疑问，中国钢铁、有色金属、焦炭、水泥、橡胶制品、化工产品的大量出口，确实增加了中国的能源消耗和污染负担，有限的出口利益是建立在高昂的环境代价之上的。

　　应当指出的是，过高的生产资料价格，如钢材、有色金属、焦炭、水泥、橡胶制品等价格向下调整，相关行业利润水平将适度下降，这有利于调整产业结构、有利于优胜劣汰、有利于实现节能减排目标，从而也有利于中国经济的可持续健康和谐发展。

　　因为，在高价格、高利润、通畅销售的情况下，仅靠行政手段，指望大面积地淘汰落后产能，减少排放，达到产业政策的调控目标，恐怕难以实现。而同时借助于经济办法，通过拧小出口闸门，逼迫国内价格的适度回落，使得部分产能无利可图，被迫关闭；或者是转向高附加值产品的生产和出口，则能收到很好效果。

　　第六，引发国际市场价格上涨。分析近年来中国生产资料产品出口大幅增长的主要原因之一，在于国际市场需求旺盛，中国产品竞争力不断提高。随着欧美国家高成本产能的不断关闭，大量产能逐步向中国大陆转移，欧美地区产量持续下降，或者是增长缓慢，远远低于消费需求的增长速度，由此形成了对进口中国产品的严重依赖。

　　例如，今年前4个月全球67个国家和地区粗钢产量同比增加3867万吨，增长9.9%。其中中国粗钢产量增加2712万吨，占全球粗钢总增加量的70%（国际钢协统计）。再据测算，今年1-4月累计，中国钢铁产品出口折合粗钢约为2530万吨，也就是说，今年前4个月中国粗钢增加量的90%都被用于满足旺盛的国际市场需求增长了。世界经济增长对中国钢材需求依赖程度可见一斑。

　　钢铁产品如此，其他物资如橡胶制品、化工产品、木材制品、建筑材料、有色金属材料、焦炭等产品也是如此。在欧美地区高成本产能尚未有利可图，完全恢复或新产能出现之前，在暂时难以找到新的替代来源的情况下，中国相关产品出口的突然大量减少，其供应缺口一定会推动国际市场价格的上涨。中国生产资料出口量减少得越多，其引发的价格涨幅亦越大。此外，即使中国产品的出口量没有减少，但由于中国退税取消或加征关税，也迫使企业提高出口报价。

　　从历史经验判断，这个上涨滞后期一般在3个月至半年左右。有色金属和焦炭是国家采取抑制措施较早的产品之一。为限制上述高耗能产品出口，国家于2006年相继取消或下调了其出口退税率，并对一些产品加征关税，中国企业由此而提高了出口报价。受此影响，今年前5月我国焦炭出口量同比增长27%，但出口金额增长了67%；铝及铝材出口量增长13%，出口金额增长34%；铜及铜材出口量下降35%，但出口金额只下降了12%，均出现了出口单价大幅提高局面。还有数据表明，中国钢材出口关税连续6次调整后，国际钢材市场接受中国累计提价已超过200美元/吨。

　　中国企业提高产品出口报价，消化因为降低或取消出口退税，甚至加征关税所增加的成本。也就是说，由于中国生产资料产品可以在国际市场上卖更多的钱，虽然今后出口量减少了，但出口金额并不会减少，甚至减量增收。 当然，国内外价格行情走向的背离，这也就孕育着一段时期后，中国生产资料产品出口在新的关税基础上重新有利可图和再次反弹的可能。

　　2007年1－5月份月度我国进出口数据

　　金额单位：亿美元

　　日期 进出口总值 当月增减 出口总值 当月增减 进口总值 当月增减 贸易顺差 当月增减

　　（%） （%） （%） （%）

　　2007-01 1573.58 30.5 866.2 33.0 707.39 27.5 158.81 64.7

　　2007-02 1404.35 32.9 820.96 51.7 583.39 13.1 237.57 839.1

　　2007-03 1599.9 10.4 834.24 6.9 765.6 14.5 68.64 -38.6

　　2007-04 1780.2 24.2 974.4 26.8 805.7 21.3 168.7 62.5

　　2007-05 1656.53 24.4 940.57 28.7 715.96 19.1 224.61 73.4

　　数据来源：中华人民共和国海关统计

　　调低部分商品出口退税率

　　出口退税政策调整主要内容 主要商品清单

　　取消553项“高耗能、高污染、资源性”产品的出口退税 濒危动物、植物及其制品，盐、溶剂油、水泥、液化丙烷、液化丁烷、液化石油气等矿产品，肥料，氯和染料等化工产品（精细化工产品除外），金属碳化物和活性碳产品，皮革，部分木板和一次性木制品，一般普碳焊管产品（石油套管除外），非合金铝制条杆等简单有色金属加工产品，以及分段船舶和非机动船舶。

　　降低2268项容易引起贸易摩擦的商品的出口退税率 植物油，部分化学品，塑料、橡胶及其制品，箱包，其他皮革毛皮制品，纸制品，服装，鞋帽、雨伞、羽毛制品，部分石料、陶瓷、玻璃、珍珠、宝石、贵金属及其制品，部分钢铁制品，其他贱金属及其制品，刨床、插床、切割机、拉床,柴油机、泵、风扇、排气阀门及零件、回转炉、焦炉、缝纫机、订书机、高尔夫球车、雪地车、摩托车、自行车、挂车、升降器及其零件、龙头、钎焊机器，家具，钟表、玩具和其他杂项制品，部分木制品，以及粘胶纤维。

　　将10项商品的出口退税改为出口免税政策 花生果仁、油画、雕饰板、邮票和印花税票。

　　《财政部国家税务总局关于调低部分商品出口退税率的通知》，规定自2007年7月1日起，调整部分商品的出口退税政策。此次政策调整共涉及2831项商品，约占海关税中全部商品总数的37%。

　　资料来源：财政部网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