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州劳资争议凸显新劳动合同法需打补丁

　　常州劳资争议凸显新劳动合同法需打补丁

　　胡军华

　　为劳动者经济补偿提供保底支撑的原劳动部481号文已经被有关部门列入即将清理的法律、法规之列，一旦481号文正式被废止，如何保证劳动者获得合理的经济补偿？

　　一纸提前解除职工劳动合同的通知让位于江苏常州的卡尔迈耶纺织机械有限公司坐上了“火山口”，月工资只有1000多元的劳动者强烈要求按照以企业平均月工资3000~4000元作为计算经济补偿的基准，劳、资双方由此陷入了一场耗时半个月的争议中。

　　工资基数不同，

　　经济补偿相差悬殊

　　今年3月27日，由德国企业控股的卡尔迈耶纺织机械有限公司贴出了《关于卡尔迈耶纺织机械有限公司提前解除职工劳动合同的通知》，通知说：鉴于本公司面临整体拆迁、公司生产经营结构调整等原因，卡尔迈耶纺织机械有限公司决定于2008年4月30日提前解除部分职工的劳动合同。

　　这则通知附带了解除职工劳动合同的经济补偿办法，基本原则是以劳动者解除合同前12个月的平均工资作为基数，乘以劳动者的工龄得出总额。这样的计算方法引起了卡尔迈耶员工的强烈反对，这些员工要求按照企业的平均月工资而不是劳动者个人的月平均工资作为基数，他们的依据是原劳动部1994年颁发的《关于印发〈违反和解除劳动合同的经济补偿办法〉》（下称“劳动部481号文”），如果以企业的月平均工资作为基数，他们能够获得的经济补偿至少能够多出一倍。

　　在装配车间工作的潘维忠说：“通知一出来，我们工人反响很大。我们这个企业是外资企业，个人月平均工资数和企业月平均工资数相差太大了，我们老工人按照过去12个月算平均月工资只有1000~2000元，个别管理层工资相当高，工人相当低。卡尔迈耶在网上招工介绍说企业员工平均工资4000多，全公司80%的工人达不到4000元这个平均数，实际上有些员工的岗位系数被定得很低，拿到手的工资只有800元左右。”

　　员工反对按照人月平均工资数计算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潘维忠介绍：“在过去的12个月里，经编行业不是很景气，我们公司没活干，好多人都被放假在家里休息，每个工作日公司发给我们50元的生活费，像我这样的一个月扣掉各种费用，拿到手只有800多，在家里休息了至少4个多月，这样平摊下来过去12个月的月平均工资很少。”

　　如果按照企业月平均工资计算经济补偿，潘维忠可以多拿4万元左右。潘维忠说如果按照个人的月平均工资计算，过去12个月他的平均月薪在1500元左右，他的工龄算作26年，获得的经济补偿只有3.9万元；如果按企业的月平均工资计算，即便将企业月平均工资估算为3000元，乘以工龄，可以拿到的经济补偿为7.8万元，多出一倍；另一位卡尔迈耶的内退员工薛建明现在每个月的工资只有730元左右，工龄为43年，如果按照企业月平均工资3000元计算，他的经济补偿可以多拿9.7万元，多出三倍。

　　地方性法规与部门规章之争

　　卡尔迈耶员工要求的依据是原劳动部481号文。这个文件的第十一条规定：本办法中经济补偿金的工资计算标准是指企业正常生产情况下劳动者解除合同前12个月的月平均工资。用人单位依据本办法第六条、第八条、第九条解除劳动合同时，劳动者的月平均工资低于企业月平均工资的，按企业月平均工资的标准支付。对于潘维忠等人来说，个人的月平均工资远远低于企业的月平均工资，根据上述文件的规定，有权利要求以企业的平均工资作为计算经济补偿的基数。

　　卡尔迈耶资方则坚持按照员工的月平均工资作为经济补偿的基数，资方也有自己的法律依据——《江苏省劳动合同条例》，该条例的第四十条规定：经济补偿金和医疗补助费的标准按照解除或者终止劳动合同前12个月劳动者的月平均工资工资计算，实际履行的劳动合同期限不满12个月的，按照实际履行期间的月平均工资计算，不得低于当地最低工资标准。

　　两部法规哪一部更有法律效力？卡尔迈耶纺织机械有限公司总经理杨增兴表示：“1998年以后国家出台的法律、法规，包括2008年新实施的劳动合同法，都是以劳动者个人前12个月的月平均工资作为计算赔偿的依据，除了1994年的那个文件提到企业平均工资以外，没有任何一个文件、新出台的法律是以企业平均工资作为计算依据的。我们是一个高新技术企业，需要技术、能力非常强的员工，一个很好的管理人员或者技术人员每月可以拿到8000~10000元，做普通工作、辅助工作的员工，市场水平是1000多元钱，每个人对企业的贡献，每个人的能力是不一样的，工资差几倍很正常。因此在计算经济补偿的时候，也应该根据职工的实际工作水平、实际贡献来确定。所以我们委托律师事务所做的经济补偿办法的依据就是《江苏省劳动合同条例》。”

　　杨增兴还说：“这个条例是经过江苏省人大常委会讨论通过的一个地方法规，律师认为它的法律地位是高于1994年劳动部的文件或者部门规章的，按照立法法的规定，第一是宪法，第二是国家颁布的法律，第三是地方人大（省一级、自治区有权制定法规的）制定的地方法规，部门规章应该排在后面。”

　　经济补偿限高不限低，

　　新《劳动合同法》疏漏凸显

　　作为卡尔迈耶劳资争议焦点的《江苏省劳动合同条例》与新《劳动合同法》在经济补偿标准的问题上是一致的。新《劳动合同法》第四十七条明确规定计算经济赔偿时作为基数的月工资是指劳动者在劳动合同解除或者终止前12个月的平均工资。

　　而原劳动部481号与《江苏省劳动合同条例》和新《劳动合同法》也并不抵触。中国劳动法学研究会副会长、上海财经大学法学院王全兴教授说：“经济补偿标准中，关于经济补偿基数即‘月工资’的规定，有一般规定与特别规定之分。就一般规定而言，新《劳动合同法》规定劳动者的经济补偿是按照劳动者过去12个月的月平均工资作为基数来计算，481号文也是这样规定的，这并不冲突。而就特别规定而言，481号文只对低薪劳动者的经济补偿基数作出低限的特别规定，即劳动者的月平均工资低于企业月平均工资的，按企业月平均工资的标准支付；而新《劳动合同法》只对高薪劳动者的经济补偿作出高限的特别规定，即劳动者月工资高于用人单位所在直辖市、设区的市级人民政府公布的本地区上年度职工月平均工资三倍的，向其支付经济补偿的标准按职工月平均工资三倍的数额支付，向其支付经济补偿的年限最高不超过12年，对于劳动者月工资的下限则没有规定。可见，《劳动合同法》与481号文对经济补偿基数的特别规定在内容上是互补关系，481号文并不与《劳动合同法》抵触。481号文现在还没有废止，作为《劳动法》的配套规章，只要不跟新《劳动合同法》相抵触就继续有效。”

　　王全兴进一步解释道：“即便481号文与新法抵触，以往的劳动关系仍然要按老法办。也就是说在2008年1月1日新《劳动合同法》生效以前就已经成立的劳动合同关系仍然按照481号文的规定执行，劳动者2008年以前的经济补偿可以要求以企业的月平均工资作为基数。”

　　一位常州市武进区总工会不愿透露姓名的负责人对记者表示：“江苏的劳动仲裁如果牵扯到经济补偿时，目前基本上还是按照劳动者个人的月平均工资计算的。但是职工在社会体系中是一个弱势群体，因此当不同位阶的法律规定发生冲突时，当地方制定的劳动法实施细则与劳动法发生冲突的时候，从建设和谐社会的角度来讲应该向职工倾斜，看哪个规定对职工更为有利。”

　　在常州以企业的月平均工资向劳动者支付经济补偿已经有先例。知情人士透露，常州的一家大型企业发生了与卡尔迈耶相类似的劳资争议，工人也要求按照企业平均工资计算经济补偿，当地政府观点很明确，全面倾向职工。清算时这个企业即将倒闭，即便以企业的月平均工资作为基数，前12个月企业平均工资也不到1000多元，基准较低，所以又往前推，推到前三年工资最高的时候，差不多3000多元，按这个标准最后计算出补偿金额。

　　本报从多个渠道获得的最新消息，4月12日，常州市武进区召集多个部门负责人在卡尔迈耶纺织机械有限公司宣布经过请示和咨询上级部门，同意工人要求以企业月平均工资作为经济补偿的计算基准，初步测算企业月平均工资在3000元左右。

　　但是为劳动者经济补偿提供保底支撑的原劳动部481号文已经被有关部门列入即将清理的法律、法规之列，一旦481号文正式被废止，如何保证劳动者获得合理的经济补偿？能否将481号文的“劳动者的月平均工资低于企业月平均工资的，按企业月平均工资的标准支付”添加进入新《劳动合同法》中？王全兴表示：“这个说不准，因为现在新《劳动合同法》的实施条例和细则还没有出台。将来可以争取一下，现在限高主要是针对白领，限低主要是保护低端劳动者，以后可以往这个方向作出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