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建军：非洲有个“保定村”

　　刘建军：非洲有个“保定村”

　　文/本刊记者 王晓慧

　　上世纪80年代，美国有部电影《走出非洲》，影片中的女主人公卡伦因不得不离开非洲，而充满了留恋与惆怅。这里，刘建军要说的，是来自保定的一群农民如何跟随他走进非洲的故事

　　2006年中非合作论坛以后，刘建军

　　 和他的“保定村”火了。

　　非洲有“保定村”？“其实，那只是中国人在非洲驻扎地的一个统称。由于早期保定人居多，所以，大家将其称为保定村，就像北京的温州村，并非真的是一个村落的概念。”刚一见面???踅??拖让ψ畔颉缎虏凭?芳钦呓馐停?晃?鸬模?且蛭?幻教搴湔ㄅ铝耍?捣侵廾挥幸桓鼋小氨６ù濉钡牡胤剑?盗踅??歉銎?印￡

　　缘何走非洲

　　东南亚金融危机后，刘建军去考察非洲市场，却意外地撞上了一群不愿回国的保定老乡

　　1997年，东南亚爆发金融危机，中国的外贸出口急速下滑，小小的保定市更是如此。刘建军当时任保定市外贸局局长。他查阅了大量资料后，发现非洲似乎没有受到金融危机的影响，他决定去非洲考察。

　　1998年6月，由刘建军带队的考察团一行20多人，来到了非洲。所谓考察，就是“赶集问价”。同样的商品，比较非洲当地与中国国内的价格。考察团从南非往北，跑了10多个国家。考察的结果是：非洲比想象中好得多，许多商品卖得比中国贵得多。

　　刘建军的一个朋友在中国驻赞比亚大使馆工作，考察快结束时，那位朋友找到了刘建军，希望他能帮个忙。对方说：“赞比西河北岸有一群保定人，他们的签证已经过期七八个月了，还不肯走。签证已经过期，再不走就麻烦了。你老刘是保定的官，赶紧做做工作，让他们回去吧！”

　　非洲有自己的老乡，而且还不想走？刘建军觉得很好奇。见，当然要见。驱车几个小时，刘建军赶到赞比西河畔，见到了被当地人尊称为“专家”的保定老乡。

　　非洲哪来的保定老乡？

　　这还得从两年前说起。1996年，保定的一些农民跟随北京的一家建筑单位去到那里，援助当地修水坝，一待就是两年。他们发现，这里水源丰富，土地肥沃，种什么产量都很高，根本不用施肥。但当地人的种植观念和生活方式还很原始。比如，玉米成熟了不收割，吃多少掰多少；要继续种植，就从已经干枯的玉米秆上直接掰一个玉米棒，剥点玉米粒，然后用脚随便在老玉米秆旁边扒一个小坑种下，没有垄，种哪算哪。玉米秆越立越多，实在找不到空地的时候，他们就趁着刮风，从上风处用火烧。

　　时间久了，保定农民与当地人渐渐成了朋友。保定农民将自己的耕种方法教给当地人，当地的黑人也乐意将自己的土地给保定农民耕种。保定农民发现这里的钱比国内好赚，只要不懒，伸手就能来钱。一斤白菜2美元，一根葱1美元，黄瓜一斤2美元，一年可以收获三季水稻。有钱赚为什么要走？保定农民当然不愿离开。

　　前去游说的刘建军没能做通老乡们的工作，老乡们反过来央求他帮忙续签，而且他们还想把家人也迁过去。

　　刘建军回国以后，费了不少劲，终于两个月后，刘建军终于帮助那些在非洲的保定农民办妥了续签手续，并帮他们把妻儿也签了过去。

　　问题又来了。孩子去了，上学怎么办？刘建军又开始张罗找老师，但有着稳定工作的老师们都不愿去。最后，一对教师夫妻勉强答应去一年，条件是保定这边的学校要给他们办停薪留职。

　　一年时间很快过去了，刘建军第二次来到非洲。他下了飞机，直奔赞比西河畔的小村庄。他迫不及待地想知道，那些家乡父老生活得如何，那对教师夫妻又怎么样了？

　　在村口，刘建军见到了那对已等候多时的教师夫妇。没想到，他们上来抱着刘建军就哭。刘建军心里“咯噔”一下，难道出什么事了？

　　等情绪稳定后，他们道出了原委，也让刘建军深深地松了口气。哭，不是因为委屈，而是感激，他们感激刘建军送他们到非洲来。

　　刘建军定睛一看，发现赞比西河畔的这个小村庄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俨然就是一个保定的村庄。一年时间，这里聚集了300多保定人，还有相当一部分其他地方的人。在这里，有村长，有会计，男种菜，女种花，种完拉到附近城市去卖，村民的年人均收入已超过了3万美元。

　　那对教师夫妇在当地开办的学校不仅解决了“保定村”孩子的学习问题，还吸纳了不少非洲本地人去学习汉语。一年下来，两口子种植收入4万美元，学校收入2万美元。他们与其他农民一样，也不愿回保定了。

　　非洲有什么

　　土地、木材和矿产，在非洲当地人眼里稀松平常。但在刘建军眼里，那就是财富

　　回到保定后，刘建军坐不住了。非洲拥有肥沃的土地，丰富的矿产资源，中国农民为什么不能走出去？

　　“我们说‘黄金有价玉无价’，但在几内亚，玉石论吨卖。专家鉴定说，非洲玉的质量决不逊于我们的岫玉或者独山玉。红木、黑木、花梨木，什么木材都有。树，有许多罕见的大树，大得出奇，直径2米的树到处都是，有的生长年头在三千年以上。”说着，刘建军拿出了一套画册，指着一张照片，说：“你看这树，我身高1.8米，那树倒下来，切面直径比我还高。这样的一棵树可产木材40立方米，我们常见的树直径一般也就几十厘米，能产1立方米木材就算不错了。在非洲，像这样千年以上的树成片成片地存在。”

　　原始森林可以随意开采？难道当地没有政策限制吗？

　　“原则上，原始森林是不让砍伐的，但你可以租地，租99年，有了土地，基本上就没人管了。”

　　说到矿产，刘建军的谈兴更浓了。“刚果有个矿区，路面是用矿石铺的。由于含铜量高，路面都发绿。那里有的矿石含铜量高达40%，咱们这的矿石含铜量达6%就了不得了。”

　　刘建军告诉记者，中国人在那边买山，买开采权，买矿石的人很多。交通不方便的地方，价格就便宜一点；交通比较便利的地方，价格就贵一点。就算贵的，开采成本加运输费，只相当于国内矿石价格的1/3左右。

　　有关矿石，他还给记者讲了的两个故事：

　　2006年初，李柱（现达菲国际投资集团董事长）和刘建军去了一趟乌干达，李柱顿时感觉开了眼。当年10月，李柱再一次到乌干达，他租了2000英亩地，租期五年，租金总共是12500美元。他原本的计划是种菜、养鱼，搞一个农场。巧的是，他租的这块地里有一座山，山间有一挂瀑布。有一天，他去看瀑布，在瀑布边，一块石头吸住了他的公文包??他的公文包上有两块磁铁。李柱很吃惊。他迅速请来专家进行勘察，勘察结果把他高兴坏了。这是一个含铁量在60%以上的富铁矿。继续勘察，专家还发现了金矿、钻石矿和蛭石矿。李柱改变计划，搞起了矿业。

　　另一个故事是：在非洲当地，有一些卖羊、卖菜、卖水果的交易市场，摆摊的人会顺手卖几块矿石。具体多少钱，他们一般都不会跟你争执；是不是钻石，他们也不跟你理论。有一次，一个代表团成员在逛交易市场时看中了一块石头，对方说是钻石，代表团成员说不像，“你说不是钻石，那多少钱？”“10美元。”“OK，拿走。”那个团员以10美元的价格买下了那块石头。

　　那个代表团成员将这块石头拿回保定后，找到一位切割师，切割师傅告诉他，“你这是钻石，但没有切割，值不了多少钱，要切割出76个面就值钱了。”“你能切吗？”“能切，但我不敢切。如果让我切，我给你两万块钱的押金，切坏了，这钱就归你。”看到切割师傅这么说，那人同意了。一个礼拜后，那人去拿钻石，切割师傅连连道歉，“对不起，钻石切坏了，两万块钱我也不要了。”后来得知，那块钻石至少值6万元。

　　去非洲容易吗

　　一心想做“活雷锋”的刘建军极力“忽悠”大家去非洲“淘金”。然而，事情并不如他想象中那么容易，直到今天，对他的质疑声一直没断

　　从非洲回来之后，刘建军见人就宣传“非洲是个好地方”。

　　他说：非洲不穷，非洲是块处女地，到处都是宝。吃饭根本不是问题，当地人吃果子都能生存。

　　他说：非洲大多数地方并不热。许多地方与云南、海南处在同一纬度上，四季如春，根本不需要空调。肯尼亚、卢旺达气温最高不过28摄氏度，热的地方是北非，是撒哈拉沙漠。

　　他说：非洲不是处处都是战乱和艾滋病，不能以几个国家的现状来评价整个非洲。

　　他说：在非洲租地的租金每公顷1美元/年，有的国家甚至不要钱。租赁期39～99年不等。

　　宣传做了三个月，却没有一个人报名。没有人相信他，甚至有人认为他是个人贩子。这并不奇怪。非洲离中国那么远，人生地不熟，能不能发财暂且不说，有人担心到那儿被人卖了还帮着人家数钱呢。

　　就在刘建军心灰意冷的时候，两个在保定的温州人给他打来了电话，说想去非洲。结果，保定人没招到，倒是有50多个温州人报了名。这批温州人在非洲的生活情况很快传到了保定，保定“躁动”了。此后，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刘建军的预料，一个月内竟然有好几百人报名去非洲“插队”。农民去了非洲，老板去了非洲，知识分子也去了非洲。

　　据记者了解，第一次去非洲，一般以商务考察的形式前往，时间为10天，总费用约2.3万元人民币，其中包括往返机票、签证，到非洲以后的食宿、翻译、交通等。如果去的人对当地的某些领域感兴趣，刘建军可以义务帮忙出面协商。一旦双方谈妥，便可直接跟当地企业或者村落签订书面协议。

　　1998～2008年，十年过去了，“保定村”的发展早已不局限在买（租）地种粮上。2007年，刘建军带去了五批人，他们在乌干达注册了各种公司，涉及运输、建材、房产、蔬菜种植、木薯种植、宾馆、饭店、娱乐服务、五金贸易、加工制造等。刘建军说，对非投资正在向自成体系综合配套方向发展。

　　至于如何进入当地，刘建军建议的路径是：农业落脚、加工致富、商贸搭桥。非洲很多地方有地没粮，所以需要通过生产粮食落脚；非洲商店少，买东西不方便，所以需要开商店；非洲很多地方限制粮价，但深加工后的食品则没有限价，所以加工才能致富。

　　十年里，经刘建军介绍去非洲的中国人已有六七千名，分别在十几个国家建立了规模不同的二十多个“保定村”，共签订租地合同超过100万亩。

　　十年里，刘建军的头衔几经变换。2002年以前，他是保定市外贸局局长。2002年调任政协后，为了搞“保定村”方便，他的头衔变为保定市经济开发促进会国际合作委员会主任。刘建军现在的身份是世界华人联合会非洲分会会长。他还有一个西非名誉大酋长的头衔。

　　刘建军一直不愿多说自己在非洲的创富故事，在记者的一再追问下，他只透露自己在非洲买1000亩土地，种植一些农作物和蔬菜。

　　采访中，刘建军的手机不断响起，都是询问去非洲的事情的。他感到很抱歉，并不时地作解释：“这个是山东的，东阿阿胶要去那里养驴，让找几十万亩的草原。”

　　“你问我最近忙什么？汶川大地震后，我们正在为四川政府策划一个去国外‘洋插队’的事情。据了解，在灾区，重盖一幢两层钢结构小楼大概需要3万美元；在非洲，最多1万美元。”刘建军向四川提出了带领一批汶川人到非洲去的方案，第一批以100户为标准搞试验。如果可行，每月引1000户过去，然后给每户100亩地。“你看这是非洲当地海南籍的一个‘村长’沈中原给我发的短信，内容是：‘我们‘村’农业种植共需400人，可提供1/3的机会给中国人。’刚好解决100人的就业问题。”据记者了解，四川省抗震救灾指挥部已经通过了这个项目，具体实施正在进行中。

　　刘建军直面质疑

　　面对种种质疑，刘建军写过一首词：西域张骞失马，南海郑和沉船，推新拓业艰亦难。壮士从未胆寒，十载非洲探路，风霜雪雨相伴，是非功过莫评判，定论再等十年。

　　质疑：国外“保定村”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多吗？

　　刘建军：创新就是在许多人怀疑、诋毁的时候干起来的。

　　质疑：到非洲风险太大了。

　　刘建军：没有风险就没有英雄,没有将军，没有历史。中国革命历史上最大的风险是二万五千里长征，在屋里论证，一步都不能走；可是毛泽东和他的战友们走了，走出个新中国。

　　质疑：非洲那穷地方赚不了多少钱。

　　刘建军：许多事情不能只用赚钱多少来衡量，张骞丢了马队，郑和死在船上，长征30万人走到延安只剩下3万人，但他们在历史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质疑：本来生活很幸福了，还去非洲奋斗，太不值得了。

　　刘建军：人生就是被逼出来的。人是哭着出世的，还攥着拳头，一个人哭，大家笑；死亡时，一个人笑，大家哭，所以，人要攥着拳头拼搏一生。

　　质疑：出去受挫折怎麽办？

　　刘建军：没有人愿意经受挫折和失败，但挫折和失败是人生最好的老师，看一个人的身价就看他失败后的表现。

　　质疑：非洲强盗多，小偷多，社会多不安定？

　　刘建军：把周围的人看做是天使，你就生活在天堂之上；把周围的人看成是魔鬼，你就生活在地狱之中。聪明的人把敌人变成朋友，愚蠢的人把朋友变成敌人。

　　质疑：国内有报刊和网站攻击你，将来还会有人反对你。

　　刘建军：干小事情靠朋友，干大事情要靠“敌人”。

　　非洲部分国家投资政策

　　非洲有53个国家，各国情况千差万别，投资者进入非洲前，应对各个国家或区域进行比较，充分考虑风险和前景，以便选准国家和项目。

　　埃及：1997年颁布了新的《投资法》，取消外资投资审批手续，向投资者提供5~20年不等的免税优惠条件，还规定对于建立劳动力密集型产业、有助于高科技发展或产品可大量出口的项目，可免税向投资者提供土地。

　　南非：南非政府十分重视外国投资，制定了一系列投资优惠政策，诸如工业出口优惠政策、特殊工业行业优惠政策等投资鼓励政策。另外，在南非投资生产的产品可以免税且不受限制地进入“南部非洲关税联盟”的其他国家。

　　莫桑比克：1984年颁布《外商直接投资法》，鼓励外商投资，特别强调保证外商将其投资及部分利润汇出境外的权利。鼓励政策包括特定时期的税收及关税的豁免及本国信贷的便利。

　　加纳：1985年制定并颁布《投资法》，连同《矿业法》和《石油勘探开采法》，加纳吸引外资的优惠政策包括在以上法律之中，内容涉及投资领域、投资项目、投资金额、投资地区的不同而分别实行不同程度的优惠。

　　尼日利亚：近年来，政府调整经济结构，发展本国工业，大力鼓励外国投资，宣布对外资企业不实行国有化，并保障投资者的合法权益和安全。投资企业产品出口，可得到退税、免出口许可证、享受信贷担保和保险，提供贷款等鼓励。

　　记者观察

　　刘建军告诉了我们一个不一样的非洲：资源丰富，土地肥沃，民风淳朴……但据记者了解，非洲原始森林面积正急剧减少，主要原因就是滥伐严重。刘建军带领“保定农民”闯非洲，为“保定农民”找到了一条致富新路，在客观上也为非洲当地人带去了较为先进的耕种技术。然而，再丰富的资源都会有枯竭的时候，再好的环境如果没有保护意识，很快就会被污染。如果没有考虑到这一点，不管是刘建军、“保定农民”或者其他外来人，总有一天，在非洲的土地上将难以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