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行业协会直选争议背后

　　田享华

　　北京律师唐吉田下周要去法院理论一下，因为他起诉北京律协的案子被口头通知不受理。“没有给我一个法定的理由和书面裁定，那我就会提起一系列的投诉。”他昨天这样告诉《第一财经日报》。

　　唐吉田要起诉自己的“娘家”缘起于8月26日，唐吉田、张立辉、程海等北京35名律师联名致信北京律协，呼吁它进行直选。

9月19日，他和另外十多名律师凑了2万多元发出了1万多封信，覆盖了北京所有的注册律师，想让他们知道律协直选的方案。

　　亿元会费的利益冲突

　　面对这封信，9月5日，北京律协在其官方网站刊发了《严正声明》。认为近日少数律师“利用手机短信、网络等媒介，采取私自串联的方式，以推动民主选举为幌子，发表煽动性言论，在北京律师中制造谣言，蛊惑人心，试图拉拢不明真相的律师支持所谓‘北京律协直选’都是非法的。”这个声明让签名的律师感到很委屈，随即作出回应。9月24日，唐吉田还以《严正声明》构成诽谤、侵犯名誉权为由，将北京律协告上法院，索赔5万元。

　　索赔5万元当然不是目的，这些律师在意的是北京律协上亿元的会费收入。

　　“呼吁”的背后，也有着真正切切的利益。这些律师认为，未经全体北京律师的授权任意使用会费，律协支出不公开不透明，缺乏合法有效监督；滥用权力，自定过高年费标准，结果使律协净资产不必要地大幅增加，2000年经费结余才1000多万元，现在的净资产却超过了1.5亿元。

　　“律协是社会团体，不得进行经营性活动，收那么多会费存在那干什么？”张立辉说这是多数律师的心声，高标准的会费也给部分律师和律所造成负担，要求“会费最少降低50%以上”。据了解，天津、上海也有律师建议个人会费可以减半，或者对新律师减免会费。

　　深圳律师刘子龙也建议减免和监督使用会费，他曾在2004年牵头60名律师联名提出罢免深圳律协会长案，主要理由就是会长在上任一年就将历届律协留下的1200万元会费花光，去买高达4000万元（包括贷款利息）的律协办公楼，还要负担20年的债务。罢免案最后没成功，却推动了深圳律协完善了《章程》。

　　时至今日，刘子龙对于律协还是“耿耿于怀”，原因就在于“利益太大”。他告诉记者：“会费成了一笔巨额资产，就有人觊觎，如果将律协会费降到100元，就没人去争了。”

　　面对如此的质疑，记者联系北京律协时，该协会一位副秘书长告诉记者以9月19日北京律协会长李大进在律协官方网站答记者问的内容为准。李大进承认那封信有合理之处，只是对网络传播表示遗憾。他认为：“在四个直辖市里，北京的会费标准处于中下等。”2004至2007年4年间，会费收入也只占当年北京市律师业务总收入的比例分别为0.74%、0.73%、0.66%和0.60%。而全国律协章程上规定是不超过3%。

　　除了可以支配大额会费外，律师们还质疑律协一些负责人可能从律协获得其他好处。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律师就直言，不少外国企业来到中国需要法律服务，可能首先就会去找律协，而律协很可能就在圈内分配这些商业机会（案源）。此外，由于拥有了会长、副会长等头衔，可以更容易获得其他社会资源。

　　竞争机制的探索

　　正因为这里很诱人，北京的部分律师才希望通过律协直选的方式，让全体律师来分享和监督这些利益。显然，这一步并不好走。参与签名的35名律师中，有个别人已经不堪压力撤回签名。

　　唐吉田和张立辉都坦言，承受了不小的压力，业务上也受了些影响，但他们也收到很多北京律师短信、邮件转达的支持。“我们在总体和单项上都在推进。”唐吉田介绍说，总体上就是推进直选，单项就是制定减免会费等事宜的具体方案并征集半数律师以上签名。

　　或许是巧合，在第三次交锋后几天，9月12日，北京律协制定的《北京市律师协会章程（草案）》挂在网站上公开征求意见，此后又召开座谈会听取律师的意见。

　　另一方面，程海等人正在对上述草案回应。程海对“律协版”章程和自己草拟章程进行了比较，也在一个律师沙龙网上征求意见。他认为“律协版”章程有明显的缺陷，因为它规定“会长和监事长由律师代表大会间接选举产生”。他坚持要求普选律师代表和直选律协会长和监事长。

　　对于北京部分律师要求直选的事件，上海律师吴冬认为勇气可嘉，但是律协改革不可能毕其功于一役。“不管是‘直接选举’ 还是‘间接选举’，关键是看是否具有代表性，体现最大多数律师的诉求。”他刚从美国西北大学留学归来，而这所大学原来就是全美律师协会的所在地，据他的了解，像全美律协和纽约州律协，也没有直选。

　　与其要求难以达到的直选，吴冬认为还不如完善目前的“间接选举”，比如：加大差额选举的力度，允许律师公开竞选，律协官员问责制，秘密投票等。基于此，他欣赏上海律协今年中启动的律协业务委员会竞选主任的活动，让一半的业务委员会主任更新换代，“改革可以在一点一滴中积累进步”。

　　这一改革，“其实还不是竞选，是引入了竞争机制。”上海律协会长刘正东告诉记者，这是为了调动业务委员会的积极性。不过，他也表示，目前还没有考虑更进一步的改革，“关键是看有无改革的必要，如果目前的状态大家都满意，那就没必要改。”

　　走在民主化法治化的前列

　　北京律协直选风波开始后就引发了各界的关注，网络争议不断。

　　“律师接受了现代法治教育，其法治、民主观念肯定是全国最高的一个群体，这是他们的选举会被重点关注的原因。”知名政治学者梁木生教授这样告诉记者，律师们深刻地意识到，如果自己的组织里都不能充分实现公开、透明、民主的权力运作，这是一种很大悲哀。

　　梁木生表示，非常理解北京律师所受的压力，不过他也认为，即便作为引领潮流的先声，脱离了现实去孤立地运作，也可能让社会矛盾集中尖锐化，代价太大。“希望双方都能找到平衡点，不要做零和博弈。”

　　对此，张立辉也向记者坦言，其实选举办法也不是不可以协商，“我们也希望有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方案，可以妥协。”最初的公开信是希望能够“振聋发聩”，唐吉田认为，事情发动起来就成功了一半，现在北京的每一个律师都认识到了自己的选举权利，而之前他们是很少知情的，之后他们可以去行使权利，包括参与竞选。

　　不仅如此，唐吉田等人还计划着联络让全国律协和其他省市的律协也启动直选等相关程序，让更多律师可以“当家做主”。

　　

欢迎订阅2009年《第一财经日报》！
订阅电话：
010-58685866（北京）
021-52132511（上海）
020-83731031（广州）
0755-82416077（深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