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未遇”危机孕育“百年未遇”机会

　　编者按

　　10月28日，中国发展研究基金会在钓鱼台国宾馆主办了“纪念改革开放三十周年经济学家座谈会”。全球经济金融危机背景下，改革开放30年的回顾与展望又被赋予了新的讨论话题。

　　高尚全:

　　不能因美国危机就说市场经济“不行了”

　　最近关于资本主义、计划经济的讨论，尤其是在国际金融危机之后，很混乱。

　　国际金融危机以后，“计划经济”的提法又热门起来，美国采取了救市措施，欧洲也采取了措施，例如国有化等。在国内我也听到一些反映，也出现批判市场化改革，说市场配置资源是错误的，还有人说还是计划经济好，因为计划经济大家都可以就业，其次没有污染，再次没有贪污腐败。

　　对于这个问题我想讲三点：

　　第一，市场在资源配置中发挥基础性作用，这个结论来之不易，我们花了代价，这是从我们改革开放过程当中证明的。从改革30年历史过程当中，市场的基础性作用来之不易，不能随意否定。

　　第二，改革开放30年来，我国国力为什么增强了，人民生活为什么提高了，生产力为什么迅速发展了？30年我们实现了从计划经济转向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从封闭的、半封闭的到开放的社会，从贫穷落后步入到小康社会，为什么实现了这三个伟大的转变？这三个伟大转变就是我们改革开放的成果。30年来中国经济每年平均增长9.8%，经济总量、财政收入、外汇储备都大幅增长，贫穷人口从2.5亿减少到1470万，这个成绩是世界有目共睹的。

　　第三，市场在资源配置中发挥基础性作用，必须同时认识到市场并不是万能的，市场有失误的地方。在这种情况下，必须要加强政府干预和监管、市场监管。本来市场监管是市场经济的内在要求，搞市场经济必须要监管市场。不能说因为发生了金融危机，美国现在救市，就说美国市场经济不行了，不能这样认为。我们应该正确总结。（发言者为中国经济体制改革研究会会长）

　　李剑阁：

　　中国能够在这次金融风暴当中保持稳定，首先应该归功于改革

　　纪念改革开放30周年现在又增加了许多新的话题，主要是美国发生了“金融海啸”，不仅搞乱了金融，也搞乱了经济，更重要的是搞乱了思想，一下子没有方向了。特别是我们在改革开放当中探索了30年，“金融海啸”发生以后引起许多思想上的疑惑。我讲一下我个人的观点。

　　第一，在“金融海啸”中如何看中国？美国“金融海啸”发生以后，中国的经济似乎比较稳定，中国的金融体系到目前为止也比较稳定。到现在为止，中国的金融体系总体还是保持着健康的状态。这似乎容易引起一种想法，美国搞市场经济搞成这样，我们多好。这个想法我觉得是比较片面的。

　　以银行为例，如果没有这两年规模巨大的国有银行改革，银行绝对不是今天这个样子。不要忘了我们的银行在前几年中央政府注资2万多亿元人民币，才有了今天的状况。证券市场也是这样，经过几次市场起落，经过对机构的整治、注资、重组等，使得证券公司这次尽管出现很多亏损，但总体没有风险。保证金管理非常规范，没有出现大规模挪用保证金的情况，还在资本金范围里，亏损是能够承受的。

　　因此，我觉得中国能够在这次金融风暴当中保持稳定，首先应该归功于改革，特别是国有银行改革。应该充分肯定这几年整个金融体系，当然也包括我们的经济体系比较健康，实体经济发展了，国家有近2万亿美元的外汇储备，这是我们抵御金融风暴的物质基础。因此，目前中国还是保持稳定，首先应该肯定改革的结果。

　　第二，如何看美国？美国金融风暴发生以后，国内有两种看法比较流行。一是美国的制度不行，一是美国的经济不行了。

　　怎样看美国的制度？有媒体的语言是说美国搞社会主义了，但是我觉得这个结论还为时过早。我最近接触无论是来自美国还是欧洲的经济界人士，他们都告诉我，其实他们的政府特别不喜欢办银行，过几年一定是要统统卖掉的。

　　还有一种说法是，美国的经济不行了，这个结论也下得太早。其实从来自美国的信息看，美国的实体经济总的还可以，当然还是有衰退，失业率会上升。但是美国的经济基础还在那儿。美国的虚拟经济出了问题，实体经济没有出那么大的问题。关于美国危机会延续多久，看法各种各样。有的人说10年，有的人说2年。我想起在十年前亚洲金融风暴发生时，当时也是一片悲观。但两三年后，主要的一些亚洲国家基本恢复了，日本情况要例外一些。回想起来，当时很多判断过于悲观。所以，对于判断美国经济，我觉得大家不妨再换一个角度。我认为，不要低估美国制度的自我纠正和自我恢复能力。（发言者为中金公司董事长）

　　王洛林：

　　要研究美国危机之后怎么变

　　国外正发生严重的金融危机，而且正在转向实体经济，国内即使没有发生金融危机，经济发展的模式也面临着不得不转变的情况。无论国际还是国内都是一个转折点，有很多问题值得研究。

　　比如，这次国际金融危机以后，美国的华尔街肯定将不再是原来的华尔街，美国这个国家的经济也会和以前不同，整个世界经济也会和以前不同。世界会发生很多变化，现在经常讲这个危机和上世纪30年代的危机一样严重。我们不要忘记，上世纪30年代危机以后就发生了第二次世界大战，我不是说我们这次国际金融危机以后会发生战争，但我是说，这次危机以后，世界各国，特别是美国的经济会发生很大的变化。而这种变化将对中国产生很大的冲击和影响。

　　这些年来，可能并不是主观的意愿，而是经济发展的缺失，中国经济不知不觉走上跟美国绑在一起的情况。这次危机过后美国要发生变化，将会促使中国也发生变化。美国、美国经济到底怎么变？我们应该怎么变？这确实是一个很值得研究的问题。

　　我觉得，中国在这次危机中受到的冲击主要还不是中国金融机构投资了一些房地美、房利美的债券，或者说中国的出口贸易受到巨大的影响。中国受到的冲击，主要将是美国原有的那种债务帝国的发展模式不能够延续下去，而中国出口导向的经济发展模式，因此也不能延续下去，这个是对中国最大的冲击。

　　历史上，每次重大的经济和政治危机都会带来两种结果，都可能出现两种情况。一种是社会政治、经济发生倒退，一种是更进一步的前进。这次国际金融危机，大家都关注美国会不会接受教训，从而对它原有的经济模式反思，甚至做一些改变。但是我觉得，我们更应该关注中国自己能不能从这次危机以及受到的冲击中接受正确的教训。（发言者为中国社科院顾问、社科院原副院长）

　　汤敏：

　　中国要提早准备世界未来的变局

　　刚才听了王洛林先生的讲话，非常有感想，这次金融危机应该是一个大改组、大变化的时机。有人说，格林斯潘说是“百年未遇”的危机，那么肯定有“百年未遇”的机会。对我国来说，应该研究危机过后世界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特别是世界规则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过去30年的改革开放，中国进入国际社会是在别人的规则下进入的，中国进去的时候，所有的贸易、金融各种规则都已经定好了，我们只能按照国际惯例办事。在这个惯例里，很多对我们是有利的，当然也有一些对我们不利的。

　　下一步有几个方面肯定要发生较大变化。第一，资金在国际上的跨国流动不受监管肯定要发生很大的变化。目前，资金在各国大量跨国流动，所有监管都是以国家为单位的，这是目前很大的问题，也是这次危机之后会改变的领域。

　　第二，当前以美元或者少数货币为主的、不受约束的国际货币体系可能要发生一些较大的变化。这不但是从其他国家利益看，从美国利益看也一样。1944年布雷顿森林会议之后的国际货币体系，当时美元还是跟黄金挂钩，有发行约束，现在的货币中心国家完全根据自己国内的利益来决定货币的发行。这种储备货币模式未来很可能要受到一定制约，也需要定一些新规则，甚至更多的货币应该进入国际储备货币的篮子里。

　　第三，长期以来，世界一直是由几个大的发达国家（G7国家）决定世界经济大趋势等，这次危机之后，很可能让更多的国家，包括大的发展中国家有更多发言权。

　　以上这三点都是大的规则变化。1929年危机以后，不但发生了二次世界大战，同时还有美国的新政，整个的银行业、证券业，整个经济的规则都发生了很大变化。这次危机有可能也会有这样的机会。这个机会对中国来说意义特别重大。机会给有准备的人，中国可能要赶快作出各种各样的准备。当机遇来的时候，首先，我们到底要什么？在这种新规则里，什么是中国未来30年、50年的最大利益？我们为什么要这些东西？我们怎么样去参与？等等，这些很多技术上的细节，如果我们准备不好，一旦开始重新谈判，或者说要求中国提出建议的时候，我们拿不出很好的东西来，可能会失去一些机会。我们在目前金融危机时要再往前多想一步，早走一步，这才可能处于更有利的地位。（发言者为中国发展研究基金会副秘书长）

　　（本报记者徐以升根据录音整理，未经发言人审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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