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北近来这场历史罕见的特大旱灾,以龟裂的土地、枯死的禾苗的方式,再次将“三农”问题拉入公众的眼帘。河南,这个小麦产量占全国1/4的“中国粮仓”,农业和劳动力输出大省,在金融危机愁云尚未消退的大背景下,又会以何种方式来度过这场前途未定的“危机”?这场旱灾又暴露出我国农业发展地区的哪些软肋与不足?
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国务院总理温家宝2月7日至8日在河南检查指导抗旱工作时指出,抗旱救灾工作不仅关系粮食安全,而且关系扩大内需政策的实施。
日前,早报记者赶赴位于豫北地区的“河南农业第一大县”、“中国冬小麦第一县”滑县,观察此次旱情对当地居民和社会的影响。
2月7日,济南军区驻许昌某旅200余名官兵到河南禹州市鸿昌镇东高村麦田与村民挑着水桶浇水抗旱。CFP 图
2月7日下午,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如天女散花般,洒在豫北平原上。这是自去年10月24日以来,河南近110天来的罕见的一场小雨,尽管22个县趁天时相继开展人工增雨作业,但至昨日8时,全省平均降雨仅为3毫米,远未达到10毫米的有效降雨量。干旱如魔鬼般盘踞在中国北方的上空,虎视眈眈地注视着“中国粮仓”。
52岁的农民李学民卷起裤腿,穿着长筒胶鞋,提着水龙带,仍和老伴在田里争分夺秒地给自家麦田里浇水。时间显得局促而宝贵。他必须在2天内将这10多亩麦田浇个遍。他的10多个邻居仍在排着队焦急地等待着用这眼“机井”灌溉。整个冬天他们都在等待着这场雨,结果却等来了田里小麦禾苗整片整片地发黄发枯发干,有的麦苗整株地枯死。
而今天,这场刚刚露面没多久的雨雪天气就将匆匆离开我国北方旱区。
与时赛跑:焦急的“粮仓”
“看起来还是绿色的禾苗,用手一捻,竟成了面”
从河南省会郑州向北出发,约3小时车程,就来到了河南滑县。这个与林州市“人造天河”——“红旗渠”隔城相望的小县城,在地图上并不显眼。然而,它在中原粮仓河南的地位却无比重要,连续多年均创造了河南第一产粮大县的地位,有“豫北粮仓”之称。
而支撑其成为“粮仓”地位的,更是因为其较为发达的农业灌溉设施——机井及其配套的水电等。不为人知的是,滑县拥有34000多眼农业灌溉用的机井,平均每50亩地拥有一眼机井,其密度、数量位居全国第一。
李学民的焦急,缘于他在与时间进行着一场赛跑。跑赢了,就增加了家庭收入;跑输了,他或许将遭遇历史上生活在黄泛区的先人们曾数次遭遇的天灾。2月中旬,是最后的底线。那是小麦的返青期,如果在这之前,小麦未能及时浇上“救命水”,极可能将面对大幅减产甚至绝收的命运。
同样焦急的,还有该县的政府官员们。1月29日正逢大年初四,滑县农技站站长魏风梅,在领导的催促下,和同事一起走向农田“下乡调研”:持续3个多月的旱情对小麦造成了多大的影响?现在浇水是否可行?次日,滑县22个乡镇长们收到了县委、县政府的“新年礼物”——抗旱浇麦的紧急明电。
2月5日,滑县上官镇干柳树村村长李学民,与其他村官一起,在镇政府小礼堂里聆听了镇领导的“紧急指令”,并签下了“3天内必须将全村小麦浇灌一遍”的“军令状”。也是在这个会议上,他与其他村官一起被“警告”:如果做不到,小麦将可能减产30%。
但显然,这几乎是一个无法完成的任务。即使日夜24小时浇水不停,这“50亩田一眼井”的现实,也无法满足所有村民的愿望。由于扎堆用井,村民们之间为争夺“水井”的矛盾有激化的趋势,老村长李学民重搬了当初分田时的“抓阄”。
这是一个迟到的“焦急”。此前几个月,恪受“干冬湿年”古训和劳作经验的村民们一直设想着:整个冬天都是干燥少雨,那么春节前后肯定会下雨。但是,望天吃饭、苦苦盼雨最终落空。
“大年初二,刚过完年,我就到我的田里走了走。”李学民说,结果令他吃惊的事情发生了,由于干旱缺水,“那些看起来还是绿色的禾苗,用手一捻,竟成了面(碎末)”。
井,水,成为此时农村最为宝贵的资源,但围绕井和水的麻烦却接踵而来:大批修建于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深度为30米左右的水井,由于近年来的用水量猛增,开始成为枯井甚至废井:2个叶轮的抽水泵已经无法抽出水来,换成3个叶轮的泵,出水量仍明显不足。甚至,那些50多米的水井也不像以前那样灵便了。村民们开始酝酿:重新打井,打80米深的大井。但时间已所剩不多了。
抽水泵的动能——电,此刻也变得非常紧张。2月6日下午,早报记者在滑县城关镇东孔庄村看到,村民王贝海正焦虑地在地头上转来转去。1个小时不到,由于用电负荷过大,电线自动跳闸4次,抽水泵也不得不断断续续地“休息”。
其实,更大的考验还在别的地区同步发生着。河南西部和南部的一些山冈区的村民和牲畜,面临着饮水危机,政府甚至不得不花钱从外地“买水”,以解燃眉之急。而在河南的一些地区,水利灌溉设施由于常年失修,已无使用价值。“我家乡的农村的灌溉体系,还是1977年农业学大寨的样子。”一位在广东工作的河南网民留言说。
“豫北粮仓”荒漠化隐忧
“如果仅仅由于缺水,将使大批良田‘荒漠化’,是不是太可惜了?”
与河南之于中国的地位一样,滑县在某种程度上更是河南的缩影:作为“粮仓”的农业大县,却是“吃饭财政”的经济小县。而如今,由于严重缺水等多个原因,这个被称为“粮仓”的地方,却面临着丧失其如此美誉的危机。
据早报记者了解,尽管拥有全国密度最大的灌溉用井,滑县的机井密度在这个特殊时期仍显得过于紧张。
“近年来,滑县的地下水位一降再降。”滑县县政府办公室蒋副主任对早报记者说,滑县已成为周边地区地下水位最低的“漏斗区”。为此,近年来,该县已开始“引黄(黄河水)补源(低下水)”,仅2008年,该县就耗资300多万元,先后8次购买黄河水,以填补本地地下水——对于这个全县财政收入仅2.2亿元的“财政小县”而言,并不是一笔小数目。
据介绍,由于过量开采地下水,滑县地下水下降明显,机井每年报废400多眼,需新打井400多眼,机井报废率高,提水机具更新换代频繁。此外,由于井电配套不到位,使用柴油机浇地每亩要比用电贵8-10元钱,加上地下水位的不断下降,进一步增加了灌溉成本。
据了解,目前滑县灌溉用的机井分为两部分: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老井,2000年后逐步新钻的井。为了保证新井能顺畅使用,后者的深度已从起初的30米左右增加至80米甚至100米。打一口新井约需要7000元,全部由使用的农民负担费用——而2006年滑县农民人均纯收入仅为2868元。
一个可以预见的事实是,如果后续财政跟不上,如果农民对农田水利设施的投资不能持续,曾经的良田将由于缺水(机井水位降低,无法抽水)而丧失优势。“如果仅仅由于缺水,将使大批良田‘荒漠化’,是不是太可惜了?”滑县县政府办公室蒋副主任说。
让滑县县政府官员们苦恼和郁闷的事情并非仅此一件。一位官员用略带牢骚的口吻说,现在国家对各个县仍征收“粮食风险金”,“作为一个农业县,本来为国家的粮食安全做出了贡献,但现在却造成了这样一种结果——你生产的粮食越多,交纳的粮食风险金也越多。”这位官员称,这种制度安排也影响了一些产粮县的积极性。
全国人大代表、安阳工学院孙陶生院长表示,不断增加的地方财政刚性支出,以及粮食生产对地方财政贡献作用的不断弱化,使得产粮大县为了实现GDP增长和区域经济发展,不得不谋求非农产业的发展,“这势必会导致各类资源配置的非农化倾向”,也将影响到我国的粮食产量及粮食安全。
孙陶生教授认为,需要针对产粮大县的财政收入状况,寻求增加粮食生产与促进地方经济发展的有效结合方式,来调动产粮大县的种粮积极性。
“只有解决种粮农民受穷和产粮地区财政受困这两大问题,才可能真正解决我国的粮食生产问题”——这是温家宝总理在十一届全国人大一次会议上,参加河南代表团讨论时提到的。全国人大代表、安阳工学院院长孙陶生教授表示,如何化解“产粮大县”成为“财政穷县”这一困境,是值得各界深思的问题。
◎ 记者观察
旱情何以酝酿为“旱灾”?
尽管目前尚无实证数字显示今年北方产粮区的粮食产量将会锐降,政府部门的人员也竭力向记者表示今年的旱情并不足以影响到太大的粮食产量,但从事劳作多年的农民在接受早报记者采访时,均表达了他们对今年冬小麦收成的重重忧虑。在他们眼中,“旱灾”已初步成形。
这场为时100多日的特大干旱,是否必然导致禾苗受损、粮食歉收的“旱灾”呢?面对早报记者的疑惑,多位农民表示了否定的看法。通过农民的叙述,一条更为清晰的“旱灾”形成轨迹初步显现。
靠“天”吃饭,这已成为中国农民数千年沿袭而成的习惯。出于降低成本的考虑,农民们一再“观望”、“期盼”老天降雨。过分迷信“干冬湿年”等规则。往年的风调雨顺,使农民丧失了对“天气”的警惕,以为会一直如此。而常年不用的设备老化失修,灌溉用的电线被盗,等“旱灾”突然降临时,却难以立即使用水利设施、设备。而一些水利设施原本就薄弱的地区“临时抱佛脚”,临时修建水利设施以抗灾,恐也难以取得立竿见影的效果。相关部门天气预报服务农民的意识尚显薄弱,普通农民无法得到较为科学的天气预期。农民缺乏农业技艺专业人员的指点,即使在“全国科技入户先进县”滑县,仍有农民表示一年见不上农技师一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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