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鲁格曼站在哪个巨人肩上

　　陈序

　　中美贸易关系是不断有新热点的老问题。元旦刚过，保罗·克鲁格曼在新年前夜发表在《纽约时报》的专栏文章《中国新年》引起热烈探讨。自牛顿以降，才华横溢的学者总要刻意谦虚地站到某个巨人肩上。这次，被克鲁格曼垫了脚的是去世不久的萨缪尔森。克鲁格曼引述萨缪尔森的话说，当就业低于充分水平时，重商主义政策（或者说是贸易保护主义）是恰当的。显然，他同意。

　　克鲁格曼专栏的读者肯定希望这位刚刚获得过诺贝尔奖的经济学家提出别具创见的证据来支持自己的论点。可惜，引语结束，证明也随之结束。值得注意的是，这次克鲁格曼反出经济学界几十年在贸易理论领域的主流阵营，将普遍认同的自由贸易思想弃置一隅。用贸易保护主义解决就业不足的思路，完全推翻了中美双边贸易关系的基础。更进一步，克鲁格曼轻摇羽扇，消灭了中国在与美国可能发生的贸易对抗中的战略性武器。如他所言，中国的重商主义是个日益严重的问题，这种重商主义的受害者在贸易对抗中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言下之意，即使外界所忧虑北京抛售所持大量美国国债成为现实，也不是世界末日。克鲁格曼的解释是中国抛售美国国债，可能会让美元对其他货币贬值，但对美国的就业和竞争力是好事，无需担忧。

　　还是忘记克鲁格曼是一位经济学家吧，至少在读他这一篇专栏的时候。因为临时需要找一个肩站站，不是学者所为。其实，克鲁格曼的整个观点并非站在凯恩斯学派的萨缪尔森肩上，而是站在华盛顿反华保守势力的肩上——一个强硬得多的靠山。

　　不消细读，就能感受到文章传递出美国政界应对中国贸易顺差时，越来越不耐烦，越来越怨气冲天的情绪。克鲁格曼的评判更像是一场道德审判。他直斥中国的重商主义政策人为地将贸易顺差刻意推至高位，不惜在一个普遍萧条的世道推行掠夺性政策。这些指责令我们想起很多支持工会、反对自由贸易的议员的论调。克鲁格曼措辞之尖锐，在一个普通商人看来也是非比寻常的，更不用说任何一个认同自由贸易的经济学家了。

　　确实，对华贸易存在稳定逆差的伙伴一直抱怨北京的汇率政策是重商主义，批评中国的经济繁荣是政府而不是市场经济一手促成。令他们不服气的是，中国不仅进行了干预，干预的效果也出乎意料地好。经过去年，中国似乎准备好迎来V型复苏。今年，在经济刺激计划以及大规模放贷的后续效应影响下，中国经济有望继续高速增长。市场认为，中国2010年有迫切的流动性和产能过剩的风险，但北京仍坚持把经济引擎调到最高转速，不到必要不制动。这一切，都是为了等待西方，特别是美国经济复苏、需求反弹，拉动中国出口业走出泥潭。此时，贸易战的威胁来了。

　　透过克鲁格曼，我们可以闻到华盛顿有些人厉兵秣马的火药味。有美国媒体猜测，克鲁格曼这次代表了美国高层的意思。紧跟着“温和的”空中打击的，将是大规模“地面行动”。但是，贸易战威胁真能扭转中美经济关系？中美关系只在经济领域举足轻重？

　　克鲁格曼虽站上了巨人之肩，不过一书生耳。

　　（作者系资深媒体人，电邮：chenxuchenxu@msn.cn，本专栏每周一至周五刊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