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政策辩论：是否需要更多财政刺激？

　　　近日，美国外交关系委员会组织了一场是否需要更多财政刺激的辩论。这关乎全球宏观政策的基本取向，也是前瞻全球经济、金融形势的基本疑问。

　　在辩论中，支持和反对的双方各执一词。双方辩论的焦点集中在两个领域，一是财政政策是否有效，二是财政刺激推高的政府债务是否可以持续。

　　正方

　　债务成本低廉支持继续扩张

　　能负担赤字国家应继续财政刺激

　　尤里·达杜什（Uri Dadush）

　　卡内基国际和平基金会国际经济项目主任

　　财政刺激既不像拥护派认为的那样有效，也不像反对派认为的那样昂贵。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认为，财政刺激仅仅阻止了在经济危机中上升的5%的失业率的五分之一。在财政赤字占GDP比例下降中，它也仅仅起到了四分之一的作用。

　　然而，是否继续财政刺激取决于以下三个考虑：

　　一是全球经济复苏的情况。现在经济正在复苏，但我们还未完全走出阴影。全球经济已经持续好转近一年，但失业率和过剩生产力依然居高不下，个人消费需求也依然走低。尽管新兴市场仍旧在推动世界的需求，但欧债危机仍是一个不容忽视的威胁。

　　二是货币政策能否让经济复苏持续。在通货膨胀依然被抑制时，货币政策将在可预见的未来持续扩张。然而，如果投资和贷款方囤积资金，它的功效将被消减。此外，过分依赖货币政策可能会导致未来的问题，特别是在过热的、高速发展的新兴市场。

　　三是对问题国家还债能力的信心。市场将会继续允许大国们以历史罕见的低利率借款。但是，希腊要破产了，西班牙以及其他欧洲问题经济体要付出比德国还高150~200个基点的利率。这些国家除了尽快减少赤字之外别无选择。

　　综合来看，能够负担财政赤字的国家，应该继续财政刺激政策直到个体经济完全复苏。进一步的财政刺激政策在德国十分关键，因为德国的内需停滞、出口膨胀，这对周边国家形成了更大的压力。德国在追求重商主义政策时过度押注在欧元上。

　　大国政府依然有空间借债

　　加里·贝特里斯（Gary Burtless）

　　布鲁金斯学会资深研究员

　　毫无疑问，2008年和2009年布什政府和奥巴马政府采取的财政刺激手段在防止经济继续衰退上起到了一定作用。自动稳定项目以及两个财政刺激套餐将家庭可支配收入下降率限制在了1%~2%。因此，如果没有财政刺激，家庭收入会下降更厉害。

　　近期内，政府应该促进消费，或者降低税率，从而激励经济快速增长。从国债的现行利率看，当个体需求很弱时，美国和国外投资者们相信美国政府十分有信誉。这说明政府依然有空间借债，从而缓解失业和州政府的状况，并且在公共基础设施上继续投入。

　　美国政府为了增加信用，将采取一系列措施减少长期赤字。大部分的赤字增长来自一个被广泛认知的事实：联邦医保支出比整体经济增长速度快得多。为了增强医保的长期可负担性，国家必须重组医疗保险和护理供应，从而降低行政支出与无效服务的浪费。健康改革法将抑制未来的消费增长，但国会不仅限于此，还将采取进一步行动控制花销。

　　欧洲的情况截然不同。很多信用一般的小国家不能大幅增加公共债务，这种情况在拥有良好借贷记录的大国是很难出现的，例如法国、德国、英国等。如果单凭货币政策无法推动欧洲经济增长加快，越来越多的财政刺激政策将被推出。

　　反方

　　对经济增长无效且推高政府债务

　　美国现在很不合群

　　约翰·泰勒（John Taylor）

　　斯坦福大学经济学教授

　　美国经济复苏在今年显著减速了。是什么拖了经济的后腿？很可能是对政府政策，特别是不断增长的债务的担忧。

　　不断增多的债务来自经济危机、政府消费上涨以及所谓的经济刺激计划。经济刺激计划让现在的赤字增加，还努力诱导人们相信这是为了长远赤字的减少。稳定财政的一个清晰、可靠的渠道，就是远离会使赤字增长的经济刺激计划，建立市场信心。

　　大部分G20国家已经开始遵循这个路线，拒绝奥巴马和国会关于继续在赤字上消费的请求。美国现在很不合群，奥巴马认为需要在赤字上进行更多的消费从而促进经济增长。但之前的刺激计划并没有带来什么经济增长。

　　关于认为经济刺激计划有效的断言，实际上是基于相关的假设模型。但其他模型，例如我和我的同事们遵循的模型，都显示出刺激性消费并不能给经济带来有效的增进。我对我们的模型更有信心。因为它更真实地反映出人们对政策的反应。

　　然而，我们可以越过模型，聚焦数据。在2008年经济刺激中，人们的收入大增，但消费却没什么变化。2009年也是同样的结果。

　　我们可以看看在经济刺激计划中政府消费的部分。在经济危机和复苏中GDP的变化证明了政府消费是没什么贡献的：经济波动主要取决于包括存货投资在内的私人投资。美国应该在G20的财政稳定项目上签字，为全球经济增长提供一个好的基础。

　　没有理由推迟财政紧缩

　　丹尼尔·格罗斯（Daniel Gros）

　　欧洲政策研究中心主任

　　公众关于财政政策的辩论已经演变为是赫伯特·胡佛理论还是凯恩斯式消费的争吵。事实上，现实更加微妙。

　　欧元区国家比美国和英国对财政的刺激要小，平均说来，它们的结构赤字在GDP中的比例从2007年以来仅仅上升了2.5%，而美国则上升了6%。

　　相对的，美国希望在未来两年内让赤字好转4%，让经济增长在2011和2012年保持在3%以上，这个数字比上个十年的平均值要高。根据逻辑看，没有理由推迟财政紧缩。

　　有人认为，财政刺激应该继续降低失业率，因为失业率预计将依然保持在9%以上，这比美国上个十年的平均值要高多了。对美国来说，向更少依赖进口的经济模式转型，恐怕是无法避免的。奥巴马曾设立目标，要将美国的出口额在未来五年内翻倍。但要达到这个目标，将要求生产能力也翻倍，而这不可能是一夜之间的事。

　　在靠出口带动的经济复苏中，大量的财政刺激并不能在制造业中创造新的就业机会。例如，你不可能雇用房地产中介去做高科技加工。因此，减少财政刺激已经在世界主要经济体中被逐渐实施，我认为这也是合理的。

　　高政府债务亟须财政紧缩

　　克劳斯·阿贝格尔（Klaus Abberger）

　　慕尼黑大学IFO经济研究所研究员

　　雷曼倒闭之后，世界经济就处在了衰落的边缘。各国政府都争先恐后地出台刺激政策。

　　我们现在处于一个转折点。经济危机往往都是呈波状的，并且向不同方向延伸。目前看来，下一波危机很可能来自政府债务。因此，个人消费的复苏，应该伴随着政府支出的削减。高政府债务会带来一系列问题。高借贷成本限制了政府的行动范畴。正如现在部分欧洲国家，低信用评级带来高借贷成本，政府被迫执行更严厉的财政紧缩方案。

　　高政府债务可能取代个人投资。2009年这还不是一个问题，当时由于政府的介入，导致我们的个人投资衰退。但现在是我们重新回头转向个人投资的时候了，因为当消费者认为财政支出不可持续时，政府支出就变得不那么有效了。

　　这不表示应当深度削减开支。许多国家必须走上一条更可持续的轨道。例如，德国的债务削减策略并非一套严厉的财政紧缩方案，而是渐渐放慢国家负债率上升速度，从而让正在进行的复苏变得可持续。

　　同时，市场对政府债务的关注并非一件坏事。引入欧元之后，欧元区国家之间的利率价差几乎不存在了，说明债权人对这些国家的负债情况一视同仁。这让部分国家随意保持着大手大脚的习惯。从某种程度看，松散的财政政策被改变了，这迫使未来出台更多可持续的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