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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肯鲍尔的倡议，依然是一种传统体育人文情结的体现，但最终决定人机大战的力量，却不会是朴素的体育伦理，而是职业体育所带来的巨大商业价值
未来欧洲杯世界杯的顶级足球大赛上，场边的教练们，不应该使用iPhone这样的智能手机，也不能使用iPad这样的手持终端——这是足球皇帝贝肯鲍尔最新提出的倡议。
乍一听，这样的提议似乎有悖常理，不可思议。社会在进步，科技永远都应该被尊重，有益的科技产品，应该不受拘束地广泛使用，这似乎是我们绝对认同一种社会规范。贝肯鲍尔为什么要这样反对新科技手段对竞技体育的帮助？如果1966年世界杯决赛上，有鹰眼这样的科技手段，补时阶段赫斯特的进球，岂不早就有了一个公允的结论？那场比赛，风华正茂的贝肯鲍尔就在场上，以他出众的才华冻结了英格兰核心博比·查尔顿。难道45年前的那段往事，那段至今贝肯鲍尔还在坚持赫斯特射门并没有越过门线的往事，还不足以改变足球皇帝对竞技体育中运用科技手段的看法吗？
贝肯鲍尔这番倡议，引出的其实更是一个体育伦理的哲学命题。大家都知道，对于任何现代科技手段对足球的补充，尤其对裁判判罚补充，现任国际足联主席布拉特的态度是相当保守的。布拉特和国际足联本来名声不佳，公然反对科技手段的引入，更成为了布拉特骂名之一。然而因人废言容易，真正沉下心来去探索这个话题的人，似乎并不多。
贝肯鲍尔和布拉特的态度，如果纯粹从他们的观点出发，其实有着自身逻辑和道理。这牵涉到体育运动范畴中，如何识别并且保护运动参与者——也就是“人”这个主体——所应该扮演的角色。这又牵涉到，在一个日新月异的现代社会中，科技和其他外力，究竟该在体育竞技中，扮演怎样的角色。
说这是人机大战的矛盾，可能失之偏颇，但是职业足球竞技上，人的力量和角色，机器的力量和角色，究竟如何区分，却会是一个极为复杂，很难得出唯一正确答案的哲学命题。最终决定这番人机大战矛盾的，不会是哲学层面上的讨论，而可能是最现实逼人的经济利益。
回到贝肯鲍尔倡议本身，他之所以反对教练席使用这些手持通讯终端和新科技产品，目的是为了保护公平竞争，消除竞技场上由外力介入而产生的竞争差异。一个iPad看似简单，却可以从外界接收到无穷多的信息。让我们打开想象的禁锢，设想一下，倘若对于这场比赛的所有竞技因素，场外都有一个数据分析团队，能够针对每一分每一秒的变化、场上每一米每一寸的移动，做出及时准确的分析，那么这些数据第一时间返回到场边，将给教练的指挥和决策，提供何等充分的依据！
这样的竞技优势，是否违背了体育最基本的伦理和公平竞争原则？科技的力量，本身没有对错之分，然而在不同环境的使用，却会得出各种不同的效果。贝肯鲍尔的倡议，还只是对竞争双方的一种公平性维护。裁判是否需要得到更多科技手段辅助，又是另一个在体育界争论多年的话题。
布拉特说，裁判误判，也是足球比赛的魅力之一。这样的表述方式很容易招致批评，但是科技手段的引入，也有可能干扰到整体赛事的呈现。足球比赛的门线技术，暂时没有太多争议了，可比赛执法过程中，裁判是否需要像美国职业体育以及橄榄球那样，充分使用视频回放来做出判罚，又是另一个争论话题。如果只考虑到赛事的参与者是双方运动员、教练以及裁判，那么通过视频回放来做出最公平判罚，无可厚非。但是现在的体育竞技，观众同样是赛事的参与者，视频回放的过程，往往会把观众摒弃在外，为了维持裁判权威，也往往需要将观众乃至运动员教练摒弃在外，这又形成了新的竞技隔膜——这未必是不公平竞争，却绝对是干扰比赛所有参与者的新生话题。
所以，从哲学角度看，人机大战得不出结论。美国人没有太多约束，美国职业体育现代科技的运用最多。欧洲却会很保守，因为这里有着更深的人本主义情结，现代体育从欧洲诞生，对于人这个运动主体格外尊重。而美国职业体育，为什么能那样全方位地使用高科技，决定因素在于职业赛事的商业价值太高，一个由于人力判断产生的错误，最终导致的经济威胁，达到了这些运动本身不敢承受的高度。
例如，1998年NBA总决赛乔丹那最后一投，当时并没有视频回放手段，他投篮之前，究竟有没有对防守者拉塞尔犯规？倘若那载入史册的一投，不是由乔丹完成，而视频回放显示，投篮者完成动作之前，有一个推搡对手的犯规动作，那么将对比赛胜负结果产生直接影响，这当中会牵涉到数以千万美元计的商业利益。同样的道理，在超级碗比赛中一次达阵是否成功、在美国大师赛里一次推杆是否违规、在世界杯，像2010年德英之战那样，兰帕德射门究竟是否越过门线……人为判断的结果，倘若导致太大的商业利益受到威胁，最终只能用机器来补充人力不逮的缺失。
这当然还需要受众的接受。没有观众，所有职业体育都不可能成功。网球的鹰眼技术，已经为观众所接受，因为鹰眼回放对所有人都是公平的。贝肯鲍尔的倡议，依然是一种传统体育人文情结的体现，但最终决定人机大战的力量，却不会是朴素的体育伦理，而是职业体育所带来的巨大商业价值。
（作者系《体坛周报》社副社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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