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全国两会期间,全国人大代表、杭州娃哈哈集团董事长兼总经理宗庆后接受对话,讲述人大代表之路。他认为人大代表要能够代表老百姓说话,要有参政议政的能力。谈到参选下一届全国人大的问题,他表示不是他考虑的问题,是人民选不选他当代表的问题。
谈及企业家与政治的关系,宗庆后认为一个企业家要懂政治,但不能参与政治;不要想既当官,又赚钱;也不要想既赚钱,又当官,否则绝对是要出毛病的。
对话摘要:
1、人大代表应该是来自各个阶层,要能够代表老百姓说话,要有参政议政的能力。我们正在就选举法讨论,(下一届)可能公民代表、农民代表会更多一些,这样就能更加充分地代表广大人民群众的利益。
2、我回忆改革开放这三十年,成功是(因为)六个字,“让利、放权、开放”。中国人比较勤奋,自己会找饭吃。
3、现在温州炒房团、炒煤矿、炒辣椒、炒大蒜,我觉得倒掉了就倒掉了,本身就不应该。当然也有一些搞实体经济的中小企业倒掉了,这是关键。中小企业融资难,融资成本高,我们提了好多年,媒体也讲了好多年,人大表态也表了很多年。但这个问题始终没解决。在现行体制下,我认为要解决这个问题很难。
4、我建议台湾每个县和大陆一个省挂个钩,就解决销路问题了。台湾一个县几十万人口,跟大陆几千万人口的一个省挂钩,消化台湾的产品是很简单的事情。
5、现在这个住房问题不是短期问题,不是说现在形成泡沫,怎么去解决泡沫的问题,而是长期要解决的问题,因为年轻一代代在出来。我觉得把这个问题解决好了,社会就会稳定很多。我感觉,现在最不稳定的就是这批人,这个问题要着手解决。
6、我始终认为企业家要懂政治,而不能参与政治;当官的参与政治,就不能参与经济;不要想既当官、又赚钱;你赚钱的也不要想既赚钱,又当官,这个我认为绝对是要出毛病的。
7、最喜欢他(毛泽东)说的“为人民服务”。
8、我认为,我们第一代民营企业家肯定不会由第二代接班,我看很大一部分都不是(第)二代接班,他们会去开展新的事业。但是找一个接班人也没有关系。
我和选民有接触
问:您是2003年当选全国人大代表的,今年是第十年,你这十年中感触最大的是什么地方?
宗庆后:我感觉,代表们是反映老百姓的,呼声是越来越强烈了,这应该说就是人大代表的责任。全国人大代表是全国老百姓选出来的,很多代表不是只为自己单位的利益说话,而是为整个全局说话。应该说,全国人大代表是在不断的进步,我们的国家和民族也是在进步。代表们提的意见越来越开放了,越来越尖锐了,这也是我们中国民主社会的进步。
问:您觉得什么样的人有资格成为全国人大代表?
宗庆后:人大代表应该是来自各个阶层,要能够代表老百姓说话,要有参政议政的能力。我们正在就选举法讨论,(下一届)可能公民代表、农民代表会更多一些,这样就能更加充分地代表广大人民群众的利益。
问:这十年里你记忆最深刻的议案是什么?
宗庆后:我这十年提的议案,大部分是被政府所接受的,至少在观念上是得到接受的。比方说,我建议调整个人所得税,实际上我是建议(起征点)从1600(元)提高到2000(元),从2000(元)提到3000(元),之后提到3500(元),我在不断呼吁,结果还没有到理想的水平,应该说在5000元比较好。今年我要重新再提,因为物价在上涨,给老百姓发这些钱,再收回去,所得没有提高,所以在这方面我提得比较多一点。
问:有没有让你觉得特别遗憾的地方?
宗庆后:好像没有什么特别遗憾的地方。我提的东西至少在观念上是可以接受的,所以我感觉,我对情况是了解得比较清楚的。因为我每天生活在社会最底层,接触的人比较多,各个阶层的人都接触,他们想要解决的问题,存在的问题,我也了解得比较清楚。
问:在这十年中,你投过反对票吗?
宗庆后:应该是没有投过什么反对票。因为到最后,讨论的结果基本上是符合全国老百姓的利益,任何事情也不可能说一步做到位,也不能说全部解决,也不可能满足所有人的利益,满足大多数人的利益就可以了。
问:如果要给自己打分的话,你打多少分?
宗庆后:打分应该要人家给我打,我尽职尽责就是了。从自己内心来讲,我履行了人大代表的职责就行了。
问:人大代表需要与选民接触,你和选民有接触吗?
宗庆后:这是肯定的,因为人大代表是选民选出来的,我们是一层一层选上来的,(首先)是最基层选民选出来,然后在每一层代表大会选上一层的人大代表,我肯定要与选民接触,而且规定(我)每年都要视察。我是接触了更多的人,因为跑市场也好,跑工厂也好,接触的人就更多一点。
问:你考虑过下一届人大代表的问题吗?
宗庆后:下一届不是我考虑的问题,是人民选不选我当代表的问题。如果他们选我,我继续做,他们不选我,那我就做个普通老百姓,就不用操那么多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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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革开放三十年 成功因为六个字
问:今年是小平南巡20周年,大家都在谈改革,你觉得经济界的改革主要体现在哪里?
宗庆后:我回忆改革开放这三十年,成功是(因为)六个字,“让利、放权、开放”。现阶段政府应该让利给老百姓,让老百姓多一点收入。因为我们党最终是要构建一个惠及全民的小康社会,一个和谐社会,也就是说要提高老百姓的生活水平。让利给老百姓以后,可以拉动内需。现在转型升级,以前是通过投资撤股进行发展,现在增加了一个(方法),就是扩大分配,拉动内需,改善经济发展。所以首先要让利给老百姓,让老百姓收入提高,那经济就大发展。
第二个是放权。中央把权力放给地方,地方把权力放给企业,就是市场经济,有很多事情不用去审批。而且,把审批解决掉,肯定也能解决腐败问题。如果我要想办点事情,必须要经过你批准,你不批准,那我就想办法让你给我批准。所以把审批(权)下放以后,经济就会搞活。
第三个是开放。过去说,我们是对外开放,现在内外都要开放,很多垄断行业已经进不去了。如果这六个字做到的话,整个经济就会活了,我们整个国家的经济肯定高速发展。
今年温总理在政府工作报告当中,提出GDP增长7.5%。按照我最近所了解的情况来看,今年可能还不止7.5%。中西部有些地区GDP很高,地方政府发展经济的势头也很高,所以这次人代会我也很忙,很多地方都上门来招商,说明发展经济的势头很高。但是东南沿海肯定会有点问题,它现在面临一个转型的问题,结构调整的问题。因为它大部分是出口项目,浙江也是出口占了很大份额。欧美经济衰退以后,需求量减少,中国肯定会受影响,我们中国也很难干,外围市场萎缩了以后,就需要开发另外一个市场。所以在广交会上,欧美的订单下降很大,但整个外贸出口没有(下降)那么大,是因为我们又把另外的市场开发出来了。所以我觉得中国的经济不会有太大问题,因为中国人比较勤奋,自己会找饭吃。如果政府开放政策的话,我们经济很快会扭转这个局面。
问:所以你还是非常自信?
宗庆后:我可以说是比较自信的。中国在改革开放之前,闭关锁国,不是也照样过得去,所以我们的发展余地还是比较大的。
解决中小企业融资困难要靠真正的民营银行
问:前一段时间,浙江的中小企业很多都倒闭了。作为浙江企业的代表,你觉得应该如何解决中小企业融资困难的问题?
宗庆后:企业的大量淘汰,优胜劣汰,打掉一部分企业,上来一部分企业,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浙江,尤其你说中小企业打掉了,甚至有的企业家跑了,但实际上有些并不是真正的企业,它是一个炒作。现在温州炒房团、炒煤矿、炒辣椒、炒大蒜,我觉得倒掉了就倒掉了,本身就不应该。当然也有一些搞实体经济的中小企业倒掉了,这是关键,现在制造业税比较重,如果说各项成本再增加,利润就比较少,有些确实也经营不下去。
中小企业融资难,融资成本高,我们提了好多年,媒体也讲了好多年,人大表态也表了很多年。但这个问题始终没解决。在现行体制下,我认为要解决这个问题很难。第一,大银行贷款给政府,给央企,即使这个账坏掉,它也不会有太大责任,左右都是国家的,不会去追究。如果贷给民营企业,贷给中小企业,坏账肯定要追究责任。人家要想,你为什么要贷给它,所以银行也不想找这个麻烦,它也不愿意贷给民营企业。
第二,贷款给央企、政府几十个亿,贷给你中小民营企业贷款几十万、几百万,手续都是一样的,银行花的成本是一样的,但是利差得多,他也不愿意做这个麻烦事。所以在现行体制下,要给中小企业解决贷款难的问题其实很难。我就提建议,总理报告当中也说放开金融,让民营进入经营。所以我说是不是能够放开民营。现在很多(银行)挂着民营牌子,实际上并不是真正的民营银行,他的行长也是组织任免的,也是国家控制的,应该开放一些真正的民营银行。民营银行比较小,资本比较小,没有本事去为央企,为政府服务,它最能服务的就是中小企业。但是你要搞民营企业,首先第一个要让老百姓来放心存款,所以你的民营银行要买保险,如果银行垮台以后,保险公司一分不少照赔。
第三,民营银行的存款利息要比大银行高一点,老百姓如果觉得存款利息高一点,又比较安全的话,就会把钱存在你这里。另外,成本高了以后,中小企业的融资就比较贵了,所以国家要给它一点政策,让它贷给中小企业的时候,也不要给贷得太高,我觉得这样才能真正解决中小企业的融资问题。
另外,中国现在已经局部进入大企业瓜分市场的阶段了,这和西方发达国家(不一样)。西方大企业不多了,它现在是中小企业专业化。政府也要牵牵头,以大企业为龙头,带动一大批中小企业,形成新的产业,这样才能使中小企业真正活下来,能够得到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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