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春生:中国经济不会硬着陆 逐渐习惯低速增长

　　2012年5月26日，搜狐经济学人论坛第32期在西山壹号院举办，本期论坛主题为《中国拐点：宏观经济与资本市场》。以下为论坛精彩内容：

　　周春生（长江商学院教授）：谈谈我对近期和中长期经济的看法，首先我觉得政府工作报告把今年GDP的增长定在7.5%。从一个角度反映了政府对8%左右的增长是有预期，或者认为是可以接受的。

　　首先谈中长期的。我个人认为，从中长期来看，中国经济增长确实在面临一个拐点。从两位数的增长会下调到8%左右的增长。先不看暂时性的因素，比如欧债危机、欧洲选举和政治动荡。美国经济复苏、快与慢等等问题。现在先分析下中国经济过去三十年凭什么快速增长。我个人总结，这里面主要有四点原因，而这四个因素现在都在发生变化：

　　第一，社会再分工和资源的重新配置。社会再分工在很大程度上提高了中国的劳动生产效率。按照世界银行的资料。过去在十年、二十年，是中国的全要素生产率，TFP大概每年增长超过4%。中国在投资不增加的情况下，每年会有4%的产出增长，因为效率在提高。而印度的增长速度接近3%。巴西和俄罗斯几乎是零增长，美国是一个创新的国家，1%。中国说我们创新不如美国，为什么我们增长更快？这里面的原因，谈到社会再分工和资源配置，80年代的时候，甚至到九十年代小平同志南巡之前，我们提中国的人口结构，经常说十亿人口八亿农民。现在人口增长了。以前80%的居民是生活在农村的，这些生活在农村的农民由于土地资源的限制，主要靠耕地生活，而我们人均的耕地一亩多地。由于这种资源的限制，一个人可以干完的活，我们不得不让几个人来做。在这种情况下，农村大量的劳动力处在隐性的失业中。中国这些年经济发展和城镇化有关系。城镇化就是一个社会再分工的问题。由农村向城市输入了大量的廉价的劳动力，推动了中国制造业和服务业的发展。现在很多的人口比例，真正生活在农村的只有一半人了。很多农民已经在城里面打工。

　　从这个角度来看，城镇化，第一是促进了社会的重新分工。提高了这些劳动力的使用效率。另外，城镇化改变了人们的生活方式和生产方式。拉动了消费的需求。因为你到城里面，你的生活方式必然要从农村家庭式得自己自足到市场经济转变，同时要拉动消费和房地产的发展。另外，资源的重新配置，民营企业可以参与到资源配置，民营企业最近高速发展，对GDP的贡献超过了一半。

　　第二，廉价劳动力和廉价资源，这是我们的成本优势。但另外一个成本可能容易被忽略的。经济高速发展付出了巨大的资源和环境代价。而且成本可能超过了他们增加的社会产值。之前的政策下，基本上全部把这种环境代价作为社会成本来承担。企业不用去分担这部分社会成本，这当然促进了GDP的增长。如果我们只考虑GDP的增长，这会有促进作用，但是这个时代显然是要结束了。

　　第三，中国人的学习能力，全要素生产力的提高，跟中国的学习能力有关。这就是我们的后发优势。目前中国的氛围对于真正建立一个创新型国家可能起不了太大的作用。尽管北京的口号里面有一个爱国、包容、创新等等。但是中国不是一个真正创新的国家。对创新的鼓励和保护是不一样的。所以我们中国不可能有苹果。因为只要有一家企业生产出iPhone和iPad，满大街的可能都是山寨版，甚至是超级iPad、超级iPhone。你卖400美元，我就卖200美元。中国政府的很多政策曾经推动了中国经济的发展，现在我认为是对中国经济持续繁荣的阻碍。我们可以很快的，因为我们跟人家差距很大，我们这个年龄的人，八十年代的时候买电器，那个时候都喜欢买索尼、TDK。那个时候我们从工艺、管理和技术水平跟发达国家的差距特别大。也正因为差距特别大，所以我们通过学习很快就能缩小差距。牛顿发明微积分可能很不容易。但是中国学生学起来就很快了。包括现在在商学院里面学习西方的管理，我们经常谈建立现代企业制度。怎么规范董事会的行为。从技术、工艺方面，通过引进外资、通过从外面学习、模仿，我们很快可以缩小和别人的差距。这种学习能力大大提高了我们和西方国家的差距。

　　第四，市场规模的扩大，主要是国际市场。城镇化拉动了国内市场。开放大大的扩大了中国在国际上的市场地位。全世界都有中国的市场，中国成了全世界的工厂。过去几年我们的进出口总额，对外依存度70%多一点。这在全世界都是名列前茅的。中国从一个闭关锁国的国家，变成了全世界经济开放程度最高的国家。国外给我们体了很大的市场。为什么现在转向百分之几。我们反过来看，这个因素在发生，第一，世界的市场在变化。这种变化，我觉得不单单是因为欧债危机、金融危机，它只是加速了这个过程。过去我们对俄罗斯、印度的出口几乎是可以忽略不计的。那个时候中国的出口每年涨百分之百也不会引起美国商务部的注意，人家不会派人来跟你谈汇率问题。如果中国现在还是老挝和柬埔寨的话，你把整个中国出口出去，美国人也懒得跟你商量。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我们经过二十多年的经济高速增长，我们变成了全世界贸易最活跃的国家之一。我们变成了全世界第二大经济体。这是一个成就，但是显然也给我们未来经济扩张带来一个阻力。以前我们的出口经常是按照15%、20%的出口增长的。15%、18%这种速度非常常见。我们有大量的外汇储备。反过来，如果我们对美国、欧洲的顺差增长20%。就意味着他们对中国的逆差增长20%。美国即便没有金融危机，欧洲即便没有欧债危机，增长速度正常在2%、3%。对中国的贸易逆差增长20%、30%。中国的企业压力非常大。安全复率增长，几年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这和欧债危机没有关系，这是规律。即便美国是中国的同盟，人家也没有那么大的胸怀和市场去接纳你这么大规模的增长。以前美国人不穿中国人的鞋子，一开始我们卖一百双，现在卖三百双，就增长了三倍。但是如果美国人每人每年买两三双中国生产鞋子的时候，你认为还有多大的增长空间？所以，出口拉动的模式必须要转变。这个规律导致我们出口放缓是大势所趋。

　　如果出口放缓了，再看投资需求。短时间我们要多投资、多修铁路。其实我们知道这三架马车都不是相互的。投资是为了形成产能。产能是为了生产产品去销售。如果出口这一块放缓，意味着我们投资需求这一块跟出口相关的肯定是要放缓的。另一块不能完全靠投资来拉动，你只能靠消费来拉动。所以，除非消费能够快速的增长，弥补出口增长放缓这个缺口，否则投资需求长期来看增长也会放缓。现在出口已经放缓了，所以投资肯定是有负面影响的。党和政府强有力的领导能解决很多问题。但是最难解决的是消费问题。因为投资是可以中央集权的，和地方政府。可是消费是最民主的。投资容易拉动，消费是最难拉动的。这两年消费增长还不太尽如人意。如果他对未来预期非常强烈、非常好，消费可能会拉动。但现在增长速度比去年放缓。

　　另外两个问题，城镇化、社会分工，城镇化还是有空间的。过程还会持续，但是会放缓。另外一个就是学习，当我们跟别人接近的时候，模仿的魅力就下降了。中国应该从原来鼓励模仿，转变成要强化对知识产权的保护。因为没有这一点，中国绝对不可能成为一个创新型的国家。中国人不是不聪明，为什么我们没有创新？就是一个制度问题。没有知识产权的保护就不可能有创新。包括劳动生产率，别指望长期4%的增长速度。

　　从这几个因素上来看，我觉得要逐渐的习惯8%，甚至将来7%的增长。我倒不是特别悲观不认为中国经济要硬着陆，这个变化肯定是一个渐进的过程。不是大起大落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