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业税的集体无意识

　　本届两会，有一个特点不出所料，那就是关于房地产问题的提案多到汗牛充栋，据说已经达到了半数以上。同样不出所料的是，其中关于物业税的提案，也占到了一定的数量。在之前的各地两会以及全国两会上，都有代表提出征收物业税的建议。有说征税时机已渐趋成熟的，有说可分步骤开征的，有建议先对高档房征收的，有建议对空置房征收的。种种迹象表明，物业税似乎离我们真的不太远了。

　　在这个问题上，和一些提出诸如“改扫黄为扫色”、“老婆做家务，老公该给发工资”等提案不同，代表们的建议还是代表了相当一部分民意的。在此之前的一两年间，有关物业税的话题一直都很热闹，浏览一下房地产网站论坛，支持政府征收物业税的观点占了不小的比重。所以说，这次，人们应不该再抱怨自己“被代表”了。

　　不仅网民如此，在主流媒体上，许多专家也引经据典地论证物业税的必要性和可行性，“物业税势在必行”等醒目标题不时见诸报端，可谓铿锵有力、掷地有声，颇似笔者小时候唱的那首歌——“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嗨，就是好！就是好来就是好，就是好！”那口气，同样是斩钉截铁、不容置疑，毫无商量的余地。不过，那是在极左年代，那个时候，也没有人敢去商量这个事情的，除非你活得不耐烦了。改革开放已经许多年的今天，讨论下物业税的是非，恐怕没人给扣大帽子了吧。

　　民情上达，固然是好事，但我觉得，在物业税这个问题上，许多人恐怕是陷入了一种集体无意识的状态，这倒是一件令人忧虑的事情。

　　网民们赞成物业税，大抵是因为这几年房价的非理性上涨，使得大多数人尤其是八零后的年轻人，彻底失去了买房的能力，为了一套房子，必须榨干小夫妻双方的父母，并且要半辈子做房奴，电视剧《蜗居》可以说是一种比较真实的写照。他们幻想通过征收物业税将房价打压下去，从而能够拥有自己的房子，安居乐业；另一方面，人们痛恨投机者炒高了房价，巴不得通过征收物业税来使炒房者血本无归，以解心头之恨。这种心情可以理解，但如果想通过物业税来平抑房价，恐怕是开错了药方。

　　且不说在中国开征物业税是否合法，我们只要仔细想一想，开征物业税，到底是谁得利，就不难明白，为什么专家们那么亢奋，政府又为什么那么上心，有意无意地引导着这种争论持续下去，并且急吼吼地在多个城市进行预演即所谓“空转”。

　　众所周知，中国居民的房产，从根本上来说并不是属于你居民自己的，你不过是拥有70年的居住权而已，说白了就是国家把你房子所占的土地租给你70年，你所拥有的，不过是那块土地上的一堆钢筋水泥，70年后，如果那些钢筋水泥还健在，是续租还是搬走，尚无定论。续租还好说，搬走，怎么搬啊？我想即使70年后，人类科技水平也发展不到建造空中楼阁的地步，所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是也。那么，对并不完全属于你的东西来征收你的拥有税，这在法理上恐怕说不通。何况人们已经为那块土地付出了70年的租金呢？因此，在物业税这个问题上，“与国际接轨”恐怕过于牵强，这需要跨越法律障碍，当然，究竟是新老划断还是强改法律，这是专家们去伤脑筋的事情了，我等门外汉也不便多言。

　　退一步讲，即使物业税征收合理合法，最大的受益者是谁？小民们真的能得到巨大的好处吗？我看未必。也许房价真的可以因此而下滑，年轻人可以付得起首付了，炒房者们也亏本了，但你每年的收入，其中相当一部分也不属于你了，只要你敢拥有自己的房子。说实话，我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还会有人那么急切地盼望税负增加，难道真像某年某人说的那样，想拥有“作为纳税人的荣誉感”？当然，也许有人打算租一辈子房子，看别人纳税心里舒坦，但成本是可以转嫁的啊，再说了，难道你真的永远不想拥有一套自己的房子？

　　不难理解政府为什么对物业税那么兴致勃勃，没有谁跟钱过不去，财政收入增加了，毕竟是锦上添花的事情。吃财政饭的人越来越多，不多开辟一些渠道，公车怎么能一年换40个轮子啊？所以，才有了这几年的舆论造势。这里面的用心其实很明白的：一件事情说多了，大家也就习以为常了，心理的承受能力加强了，等到“时机成熟”推出来，也就水到渠成了，世界也就和谐了。至于那些专家们是怎么回事，不说也罢。

　　其实，一些官员们的表态，也说明了这一点，不久前就有官员表示，征收物业税，目的并非平抑房价，而在于完善我国的税收制度。对这个“完善”，我颇多疑惑，民国时期，有副对联讥讽国民党的苛捐杂税之多，曰：“自古未闻屎有税，而今只剩屁无捐。”其背景是当时某地人们拉屎也要上税。那么，连拉屎都要交税的制度，是不是完善到了极致呢？还有，我国实施了几千年的农业税，在本届政府任期内寿终正寝，大大减轻了农民负担，国人一片叫好。这是税收制度的完善呢还是欠缺？减税减负，让利国民，恐怕才是执政为民的表现吧。

　　寄望于提高、增加税收来压低商品的价格，增强居民的购买力，无异于痴人说梦，因为这本身就是一个悖论。大白菜一块钱一斤，每斤再加税五毛，它还能比一块钱便宜？我们实行的燃油税，当初不也是说对减少开车成本有帮助吗，而现状如何？可悲的是，许多人正陷入一种集体无意识的状态，身为小民却为既得利益者摇旗呐喊，不自觉地站到了与自己的根本利益相反的那一边，而浑然不觉。平抑房价，甚至希望房价跌回原形，不能说是不好的想法，但商品的价格要靠市场规律来起作用，加大供给、改变土地财政政策，降低房地产业的门槛，造就充分竞争的市场环境，恐怕这些才是让我国房地产市场健康发展的有效手段，靠增加税收，显然是南辕北辙、缘木求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