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刘鸿雁 北京报道
“我们必须建立这样一个机制，使差的金融机构，特别是最差的金融机构能够被淘汰出局！”这是中国人民银行行长周小川日前在第五次亚洲论坛上发表关于“保持金融稳定和防范道德风险”的演讲时，做了上述表示。 >>发表评论
与过去的无数次演讲相比，很多人都注意到了周行长此番言论中声色俱厉的言辞，但此时此刻发表这样言论，其特殊的背景和意义却被很多人一带而过，忽视掉了。
“这是中国人民银行停止向证券公司巨额保证金挪用窟窿提供再贷款的最准确信号。”一位消息人士向记者透露。
他说：“闽发证券可能是最后一个再贷款受惠者，以后证券公司关闭破产将走上完全市场化的道路。”
窟窿能永远填下去吗？
在闽发证券以前，人行在处理证券公司托管关闭问题上，一直扮演着“救火队员”的角色。
从2002年起，人行先后向鞍山证券、新华证券、南方证券发放15亿、14．5亿以及80亿再贷款。与1997年以来，央行在清理整顿各类金融机构过程中，向地方政府发放的1411亿元再贷款偿还情况不佳一样，向这3家证券公司发放的109．5亿元再贷款收回的希望极其渺茫。
而近期以闽发证券为代表，所暴露出来的证券公司几乎全行业亏损，则将“央行是否继续为券商亏损埋单”的问题，再次提高到全社会不得不面对、深刻思考的层次上来。
周小川认为：“一段时间以来，中国对居民的存款包括在证券公司的保证金给予了高度的保护，当金融机构关闭或破产时，保证100％返还本金与正当利息。这种保证，对社会安定当然有好处，但这种‘承诺’也在一定程度上出现了逆向选择，由此居民不去考虑金融机构的风险状况，他可以选择很差甚至是不合法的金融机构去储蓄、去投资，因为他知道政府会兜底。这就削弱了市场和社会的作用，造成了市场约束的缺失。”
周的观点得到了清华大学中国企业研究中心主任李志文教授呼应。他认为：“政府都怕股民上街，这关系到社会稳定问题。但因为怕闹事，政府往往会一味包容已经是严重资不抵债的证券公司，用央行再贷款去填补亏损窟窿。这种做法只能是纵容更多的证券公司疯狂地违规经营。因为总有政府埋单。”
但这样的窟窿能永远填下去吗？
“市场经济中，金融企业应当有生有死，存在着优胜劣汰。如果没有优胜劣汰，就不是市场经济。”周小川这样说。
他认为，差的金融机构能在金融体系中继续残存，就是对金融稳定最大的威胁，就是最大的不稳定因素，也会形成巨大的道德风险。 >>发表评论
央行的忧虑
在证券公司等金融机构的退出方式上，周小川的表态也非常明显。
他对目前采取的行政主导型的退出方式表示忧虑。他认为，在金融机构关闭和破产方面，中国目前存在很多问题。现在，金融机构市场退出方式主要采用的是行政性关闭，而不是市场化的破产方式。
而这种以政府出面解决的方式一旦出了问题，人们往往会去找政府，使政府承担了过大的责任。
“如果政府不解决，部分债权人可能会静坐、游行，甚至延续好多年。现在我们还不时看到这种现象存在。特别是一些未经许可的非法基金、非法期货公司、非法证券营业部被行政关闭后，客户损失了钱就找政府，使得政府应接不暇。”他说。
而另一方面，行政关闭随意性很强，法规又跟不上，行政手段与司法发生争议时是否有效也很难说。周小川认为：“这种矛盾经常发生。”
“除了行政手段与司法争议之间的矛盾外，央行也有自己的苦衷。”上述消息人士透露。
周小川是这样表达央行的苦衷的。他说：“中国没有存款保险制度，财政又困难，（证券公司关闭）往往是中央银行垫付。但不管是用财政的钱，还是用中央银行的钱都是不合理的。因为财政的钱是公共的，是纳税人的钱，中央银行用钱本质上也是公众存款。”
周迫切地希望改变这样的做法。
虽然中央银行承担了维护整体金融稳定的责任，设立了金融稳定局。但“如何能做到既保持金融稳定，又防范道德风险，使中国整个金融体系具备优胜劣汰的激励机制，并能够建立对变差的金融机构有效制约的机制”﹖在现行的政策法规不健全的情况下，仍然是摆在央行面前的一道难题。
其实，央行的担心还在另一方面——“再贷款属于变相的向社会发放基础货币，可能引发新的通货膨胀”的忧虑。
在银监会成立，央行主要负责货币政策制定以来，这种对“将部分基础货币投放于债务兑付是否会影响货币政策的独立性”的忧虑更趋明显。
“所以，在是否继续向关闭的证券公司发放再贷款的问题上，央行的态度越来越肯定。”上述消息人士说，“‘谁的孩子谁抱’是目前中央银行解决证券公司亏损关闭问题的态度。”
是否央行将对此正式发文？该人士透露：“根本就没有必要出台什么文件，因为再贷款本身的报批就是个案处理。”
他解释，根据2000年5月，中国人民银行与财政部联合发布了《地方政府向中央专项借款管理规定》，规定撤消金融机构用于兑付个人债务和合法债务均按照“个案处理，按程序报批”的原则，“央行将以一事一报，个案处理的方式解决证券公司再贷款问题。”
证监会到底还是父母官？
既然是“谁的孩子谁抱”，证券公司关闭，首当其冲的就是证监会要站出来说话。
这似乎是所有人的第一反应。但作为行政监管部门，证券公司关闭是否一定是由证监会来收尾吗？
“过去，监管部门总是以一副父母呵护小孩的心态在对待证券市场上出现的所有问题。特别是对视如己出的证券公司。但父母心态能解决所有问题吗？”李志文教授如此说。
他认为，目前中国股市的形势相当于1900年的美国股市。“一样的混乱。这是每个市场经济国家证券市场必须走过的阶段。中国证券市场第一二代券商已经基本倒下，第三代券商正在崛起。不要怕一部分券商亏损倒下，中国市场这么大，有容量有能力再培养新的更强大、更规范的券商。”
重要的是监管部门和社会能接受这样的事实，有这样一种准备，甚至是“股民上街”的事情出现。
“其实股民上街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政府包办下券商的不自省，以及整个社会对证券业产生的严重信任危机。这样的做法继续下去，证券市场才是真正无药可救了。”某证券公司负责人向记者说。
他认为，近期由于德隆事件引发的一系列证券公司委托理财业务危机，已经蔓延成为一种市场对证券公司的信任危机。而更重要的是，由此带来了投资者对股市前途的极度悲观情绪正在一步一步将中国证券市场推向有史以来最严重的信任危机。
“让有问题的券商自生自灭，监管部门已经认识到包办所带来的恶性循环最终可能彻底毁灭证券市场的后果，所以，他们的心态正在调整中。在券商关闭破产问题解决上，‘不作为’的监管方式更有利于整个市场的良性发展。”该负责人说到。
他甚至认为，对证券公司管理问题上，证监会坚持“优胜劣汰”的原则决心已下，今明两年内，一批券商的倒闭在所难免。
但面对社会稳定的大问题，相关政策措施的配套仍然不可放松。业内普遍认为，设立投资者风险补偿基金是处理证券公司关闭破产，减少社会动荡的最直接的办法。
“把中央银行发放再贷款，由全社会为券商亏损埋单的形式，转变为由证券公司自己掏钱组成补偿基金，为自己将来可能产生的亏损买‘保险’的形式，是比较合理和符合国际化的操作惯例的。目前证监会正在做相关工作。”上述消息人士解释。 >>发表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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