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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华网河北频道 采写 闫月巧 赵朝 编辑 高鲁剑
石家庄是我国屈指可数的重点奶源基地之一，近年来这里许多农民都扩大养殖规模，靠养牛售奶而脱贫致富。2003年，三鹿、伊利、蒙牛等乳业巨头为了争夺奶源，在石家庄竞相提高鲜奶收购价格。但是，从今年5月份以来，奶源争夺战的硝烟还未散尽，一幕幕倒奶事件又相继在这里发生：石家庄市周边许多农民含泪把白花花的牛奶或倒进水沟，或变成浇地用的肥料，奶农们丰收的喜悦瞬间转化成了无奈的叹息。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一度火热的牛奶市场变得如此冰冷呢。
鲜奶变成浇地肥 奶农致富成泡影
日前记者到鹿泉市大宋楼村奶牛养殖场采访，得知这里的奶农早晨8点刚倒了300公斤的牛奶，这已经是他们连续第三天倒奶了。养殖场经理张振华告诉我们，"头一天乳业公司检测说是蛋白低，我们在那等了一上午，中午奶已经坏了没办法倒掉了，第二天又是这个情况，这次人家不让在那倒了，只好拉回去倒，第三天去了，公司就坚决不收这奶了。这三天倒了将近900公斤奶，直接损失就是1000多块钱。"
记者在石家庄周遍的鹿泉、行唐、灵寿、栾城等地调查发现，从今年5月份以来，类似的倒奶现象在各地都很普遍，大宋楼养殖场的送奶司机说，他每天送奶时都看到有倒奶的，没办法，人家公司说你的奶不合格，不收你的，你不倒掉怎么办呢？行唐县西王庄奶站的负责人告诉记者，他们这也发生过倒奶的事，一倒就是一罐5吨多，但像他这样还算好的，他们邻村的一个奶站，在6月份的时候，连续几天交奶都不合格，一天倒十几吨，可赔惨了。
奶农们把自己舍不得喝的牛奶交到奶站，本想多换回些收入，不料却变成了浇地的肥料。"那倒掉的不仅仅是牛奶，也是我们奶农的'血汗'呀。"提起倒奶的事，奶农们都感到不是个滋味。
据记者调查，倒奶大多发生在散养户和部分奶站身上。奶贱伤农，频频发生的倒奶事件直接影响着当地奶农的家庭收入。行唐县上碑镇的高永强给我们算了这样一笔帐，"我这牛一天吃25斤料，20块钱，最多的时候出40斤奶，交奶保价时候8毛1斤，一天挣12块钱，牛三个月的旺奶期一过，就出30来斤奶，这就不挣钱了。何况现在交奶不保价，还不见得能交上去。"
奶农们告诉记者，由于现在奶不好交，各奶站对奶农的奶实行非定价收购，奶农平时只管交奶，至于以后能拿回多少奶款还是个未知数。行唐县上碑镇村民戴二牛说，现在的牛真不好喂，牛奶的价格人家不保，到月底给你多少钱算多少钱。可不交又没办法，给一毛也得交呀。
行唐县南翟营村村民单三妮今年50多岁，家里养着6头奶牛，是一家人全部的生活来源。他说，这几头牛一天能产一百五六十斤奶，今年奶的质量比往年都好，本以为能卖个好价钱，谁知从今年5月份以来，这几头奶牛不但没给他带来经济收入，每产一斤奶他还要赔上几毛多钱，再加上现在经常倒奶、奶款不能及时结算等原因，现在他不得不借款养牛，背上四五千块钱的外债了。
据有关部门数字显示，到2003年，石家庄奶牛存栏数达32万头，其中像单三妮这样的散户占三分之一强。这些农户都把奶牛作为家庭的主要经济来源，一家人一年到头就围着这几头牛转，不想今年料贵奶贱，大多数奶农感到难以为继，有些奶农已开始打算卖牛。
行唐县南翟营村村民张青良说，"以前玉米四毛，棉籽饼三毛多，现在玉米涨到六毛七八，棉籽饼好的就八毛多，眼看饲噌噌涨价，奶不涨价甚至还塌价，再欠你一两个月的奶款发不了，人们都不敢喂牛了。想卖卖不出去，就是没人买。"
倒奶原因 众说纷纭
经调查，牛奶都是因为乳业公司检验质量达不到标准被倒掉的。据奶农们介绍，那些被倒掉的牛奶，有的不排除确有质量问题，但绝对
不是全部的牛奶都不合格。行唐县上碑镇上碑奶站负责人说，"同样的奶，这个人取样合格，下个人取样就不合格，有什么办法，谁都闹不清怎么回事。就说这口感吧，我这次尝通过了，下次你尝就可能通不过。厂家的检测标准让我们心里越来越没底，真不知道什么样的奶才合格！"
奶农们普遍反映，以前交奶的时候确实做过手脚，但现在都知道奶不好交，谁还敢搀假？奶肯定都是好奶，现在之所以出现这个问题，主要是阜阳假奶粉事件以后，乳业公司压缩生产造成的。它们为减少鲜奶收购量，提高了检测标准，于是，石家庄周边地区"不合格鲜奶"大量出现，倒奶事件频繁发生。行唐县翟营村村民单三妮这样看待这件事，"关键是奶多了公司收不清，他说不合格你老百姓谁知道合格不合格呀，奶源不够的时候，乳业公司什么样的奶也要。"
三鹿乳业集团也承认，阜阳假奶粉事件对三鹿造成了巨大损失，三鹿集团副总经理张振岭说，阜阳事件可以说对三鹿影响很大，在全国一些省份，三鹿被清出市场、商场、商店。他们公司原本预计今年奶粉的销量能够增长20%，但由于受到该事件的影响，从年初至今，奶粉销量不但没有增长，反而下滑了，实际生产中所需要的鲜奶自然有所减少。
鹿泉三鹿乳业有限公司副经理王小元说，以前来他们这交奶的散户有300多户，当时由于设备简陋，对这些散户交来的奶不检或实行抽检。阜阳事件以后，他们投巨资购置了先进的牛奶检测设备，严格了鲜奶的收购标准，增加了检测指标。现在来他们这交奶的散户还剩200多户，并且基本上都能批批检测。
此外，记者在采访中还了解到，近年来，石家庄周围县市在农业结构调整中积极鼓励农民发展奶牛养殖，并纷纷出台针对奶农的具体优惠措施，这些措施在各县市催生了一批小规模养殖奶农，使当地的奶牛存栏数量急剧增加。而且大多数奶牛正在进入产奶高峰期，鲜奶供应量以每年25%至30%的速度增加，从而加剧了供需矛盾。
鹿泉市南故城村的封付中告诉记者，他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搞起奶牛养殖的。2002年底，他响应政府号召贷款90多万元，建起了奶牛养殖场，没想到开张没多长时间就遇到了这事。现在他的奶牛正处于旺奶期，但卖奶的钱还不够还银行的利息，再加上工人工资、饲料及水电等开支，一个月下来就要赔10000多块钱。牛还不敢卖，如果卖牛赔的更惨，现在只能这样维持，真是进退两难！
由此看来，目前石家庄市的奶牛产业处于一种尴尬的境地，一边是石家庄市周边地区频繁出现奶农"倒奶卖牛"事件，一边是石家庄市奶业跨越式发展规划，河北省发改委推出的是"千万吨奶业工程"。那么如何协调两者之间的矛盾呢？
企业、农民、政府 谁该挨大板？
河北省社科院农村经济研究所所长彭建强认为，这次倒奶事件是市场经济发展过程中的正常现象，无论企业、奶农、政府乃至媒体都应该正确看待，无需对此大惊小怪，但从这件事情也反映出石家庄奶业市场存在的一些问题。
首先，在整个"倒奶事件"中，人们看到的是鲜奶检测标准的"不确定性"。市场行情变化导致企业加工量减，但鲜奶这一原材料的供应量在短期内难以改变，所以企业为了减少收购量，不惜严格收购标准。检测标准的不固定，成为企业把风险转嫁给奶农的最好理由和借口，在这种理由和借口下，收购合同名存实亡。在这种情况下，对于一个有长远发展眼光的企业来讲，不能只顾眼前的利益，假如奶农与企业之间有比较完善的购销合同的话，企业应该讲究诚信，勇于承担责任，哪怕你为此面临破产倒闭。如果此时企业只追求自身效益，不顾奶农的利益，一味压级压价、限量收购，投机取巧地把市场风险转嫁给农民，最终将会造成奶源严重流失，这样做是不利于企业长远发展的。
其次，彭建强认为，在市场经济中，交易双方的力量要尽可能的均衡，这样，一旦发生纠纷时，相互的利益才有可能最大限度地得到保护。但在"倒奶"事件中，从企业和奶农之间的合作关系来看，奶农一方由于势力分散属弱势群体，他们在交易中处于被动地位，而加工企业则掌握着交易的主动权。
专家指出，奶农要想摆脱这种不利地位，最大限度地保护自身的利益，他们就需要组织起来，需要建立自己的联合体形成合力，这样他们才有能力和企业抗衡，真正维护自己的利益。这时他们之间的合作才是一种平等的、有相互约束力的、健康的合作机制。
除了和公司建立健康的合作机制之外，政府对农户的引导也很重要。由于中国特定的社会背景，地方政府同时背负着带领群众脱贫致富奔小康的重任。采访中记者了解，由于农业部"全国奶业优势区域发展规划"把以石家庄为中心的"冀中奶牛带"确定为全国重点发展的十大奶牛基地之一，日前，石家庄市政府制定了《石家庄市奶业发展规划》，把奶业作为农村经济的第一特色主导产业。而河北省政府也正在制定《河北省发展千万吨奶业实施规划》，这一规划也把奶业作为河北农村增收的支柱产业，预计到2015年河北省的奶牛存栏要增加到280万头，奶类总产量力争实现1000万吨。
彭建强说，"政府部门在制定相关政策时，不能拍拍脑袋就盲目扩大某个环节的生产规模，这样难免会出现供求矛盾，扰乱市场的经济秩序。一定要着眼于长远的发展规划，搞好市场调查，要注意协调产业链条中不同领域、不同环节的上下游之间的关系。一定要保持一个积极的、清醒的、冷静的、科学的头脑。"
鹿泉三鹿乳业有限公司副经理王小元认为，"政府发展养牛，给当地老百姓提高效益增加奶农的收入，这是正常的，但项目上去以后后续工作谁去管，比如如何指导农户生产合格奶，如何协调奶农和公司之间的关系，这一套管理方法你都得跟上去。"
有关人士认为，倒奶最直接的原因看似是受阜阳劣质奶粉的影响，其实更暴露了更深层次的原因。可以说，倒奶事件也是市场对政府奶业规划的一次严峻考验。以后如果我们不注意生产、加工、销售这三个产业环节之间的协调，而是盲目扩大养殖规模，那将来让奶农辛酸的倒奶现象还会不断发生。（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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