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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报记者 周 扬 温州报道
8月28日下午6点，温州景山宾馆，方太集团董事长茅理翔手心里攥着汗。
一个小时之后，促进非公有制经济发展座谈会准时开始。看到温家宝总理入座，茅理翔有些紧张，“不知道总理会对民营企业说些什么，也不知道我自己的发言是不是得体。”
共有9个浙江民营企业家参加了会议，原定只有3人发言，每人10分钟时间，但总理让所有企业家都谈谈感想，因而取消了事先安排的浙江省领导汇报。
企业家们轮流发言，谈自己企业目前面临的问题。“关于宏观调控和民企发展大家都有很多话要说，总理有时会插话询问，紧张感渐渐消失了。”茅理翔回忆座谈会上的情景说。
会议上，一份促进非公有制经济发展的讨论文件（草案）发到每个企业家手中，阅读时间不到15分钟，讨论后旋即收回。“文件分为七大项36条，提到很多垄断性行业的市场准入问题，针对非公经济在金融、税收等方面的政策我以前想都没想过。”与会的一位民营企业家说。
晚上9点30分，座谈会结束，茅理翔步出景山宾馆时一身轻松。
宏观调控问与答
在当天温州会议之前，温家宝走访了当地的三家企业，分别是科技型企业江南阀门、服装企业夏梦服饰和制鞋企业康奈集团。据温州政府的官方表述，“了解非公有制企业发展，特别是在当前宏观调控背景下，非公有制企业遇到怎样的困难和问题，他们对国家鼓励支持和引导非公有制经济发展有什么意见和建议，是总理这次来温州考察的一个重要目的。”
江南阀门有限公司的一位接待人员告诉记者，温总理问起阀门产品的价格问题时，该公司董事长黄作兴回答，“上半年困难比较大，主要是钢材、柴油等原材料价格上涨带来生产成本增加，使不少订单无法完成。”
“宏观调控之后呢？”温总理继续问道。
“7月份开始，整个物价逐渐平稳，形势有所好转。”黄作兴说。
温总理说：“这就好，国家采取宏观调控政策，总体上有利于民营企业的发展，你们要抓住这个机遇，调整结构，提升层次。”
据记者手头掌握的资料，此次促进非公经济发展座谈会云集了浙江各个领域的民营企业家，其中包括：浙江工商联会长、传化集团董事长徐冠巨，温州日丰打火机有限公司董事长黄发静，生产厨具的宁波方太集团董事长茅理翔，制药企业杭州康莱特集团董事长李大鹏以及台州东港工贸公司董事长王云友。
这些企业家不止一次向记者表示，关于宏观调控是企业最想说也是总理最想听的问题。在温家宝走访过的企业和当晚召开的座谈会上，“总理说的最多的是‘宏观调控最终有利于非公经济的发展’。在温州这个民营经济起步最早、最发达的特殊城市，总理的这句话有特殊意义。”与会的温州日丰打火机有限公司董事长黄发静说，“温州没有什么特别大的投资项目在做，和宏观调控针对的六大行业联系不多，但融资、土地和能源供应仍然是温州企业发展最大的瓶颈。”
温州银监分局有关人士分析认为，部分企业融资出现局部的、一时的困难，影响业务扩张和正常经营；在民间金融相对发达的温州，民间借贷利率的上升趋势也比较明显。这些因素都直接加重企业产品的成本负担，影响产品的市场竞争力。
在原本土地供应紧张的温州，宏观调控之后“紧上加紧”，温州市委政策研究室马津龙教授告诉记者，温州新增项目受土地严控影响基本停滞，“对于希望扩张的生产型企业来说，短期内只能作罢。”
黄发静的日丰打火机厂受到塑料、新合金、柴油等原材料价格上涨的影响比较大，“但宏观调控之后，原材料价格渐趋平稳是事实”，中央宏观调控的意愿很明确，主要是调整过热的行业以及高能耗、高污染的产业。“但地方政府在执行的过程中有可能一刀切，宏观调控的最初意愿会走样。”
企业家们还表示，有些媒体的宣传和信息传达的扭曲“使民营企业家产生不少困惑”。例如，黄发静原本与湖南的一个合作伙伴有投资其他行业的计划，但不久对方即以“宏观调控风险太大”为由而使合作搁浅，“这些原先存在的误解或困惑在此次座谈会上得到了总理的解答。”
铁本事件之后，浙江也有不少民企人心惶惶，担心中央风向有变。浙江省工商联会长徐冠巨在座谈会上发言说，中央宏观调控并非针对民营企业，大家应该消除心理影响，相信中央“两个毫不动摇”的政策。
温家宝总理在会上不止一次表示，宏观调控并不是针对哪个所有制的企业，主要是“解决经济运行中的突出矛盾和问题，不仅有利于国民经济平稳较快发展，也有利于非公有制经济健康发展。”
非公经济的“36条”
8·28温州会议上，令所有与会企业家感到吃惊的是，促进非公经济发展的讨论文件所突破的尺度。
“如果这些政策真能落实，对于非公经济将产生无法估量的影响。”一位与会企业家评价说。
据透露，讨论文件中主要包括针对非公经济放宽市场准入、金融税收方面的优惠政策以及非公经济的法律保护等几个方面的问题。
在市场准入方面，“有些可能开放的垄断行业出乎意料，譬如矿产。此外，包括公用事业、教育、文化等方面也将进一步对民营经济开放，银行业方面也提到不少。”这位与会企业家难掩心中的兴奋之情，在他看来，“形成公有制和非公有制经济公平竞争的市场环境还是非常值得期待。”
事实上，去年的十六届三中全会就已经明确提出，“允许非公有资本进入法律、法规未限制进入的基础设施、公用事业及其他行业和领域”。此外，还要“清理和修订限制非公有制经济发展的体制性障碍”，“支持非公中小企业的发展，鼓励有条件的企业做强做大”。
本次会议讨论的“36条”，延续了7·25青岛会议的精神。有7·25青岛会议的与会者透露，当时促进非公有制经济发展的“指导性文件”正在征求意见和修改的过程中。与之一脉相承的8·28温州会议便开始广泛征求企业界的意见，温州座谈会讨论过程中，部分企业家提出的问题，在“36条”和温总理的讲话中甚至找到了一些解答。
温州日丰打火机公司的黄发静董事长提了三个问题：
其一是企业发展面临的短期问题。打火机厂电力紧张，每周有三天要用自备发电机开工生产。土地短缺问题严重，企业扩大再生产受到限制。
其二是关于企业的长远发展问题。对于非公经济的概念界定还很模糊，或者说跟不上目前社会的发展。而对非公经济的同等待遇，“在文件中有很明确的表述。包括融资问题，相关的扶持政策等，在草案中都有很详细的表述。”
温家宝也在座谈会上表示，“国家为非公有制企业发展创造比较宽松的融资环境。非公有制企业要按照国家规定规范财务和资金管理，守法诚信，自觉维护金融秩序。”
第三，相当部分的非公企业在做国际贸易和产品出口，却不断受到国际贸易壁垒的冲击。“因为缺乏行业自律，企业间的产品模仿盛行，而价格战引起的自相残杀导致产品价格不断压低，所以就容易受到国际贸易壁垒的打击。”黄发静认为，“国家对于知识产权的保护，法律法规的改进和执行效率的提高刻不容缓。”
温总理在走访企业的过程中，对于温州出口的小商品显示出浓厚兴趣。28日下午，在瓯丽斯出口产品展销中心，温家宝驻足于眼镜、打火机、剃须刀等特色轻工产品区。在和浙江大虎打火机有限公司董事长周大虎的聊天过程中，温总理了解到温州连续打赢两场打火机反倾销官司的情况。在当晚的座谈会上，温家宝说，我最关心的是打火机，我说了好几次，温州的打火机一定能胜诉，如果他们再想出什么新的办法，温州也有新办法对付。
据与会的黄发静回忆，温总理对温州制造业的希望是“小产品、大市场”。尤其对于产品出口型企业提出的问题，总理听得十分仔细，“相信会在今后的‘36条’中会有所体现，”黄发静说。
在康奈集团的生产车间，温家宝询问了康奈皮鞋海外营销的情况。该公司董事长郑秀康事后对记者回忆说，“康奈皮鞋在美国、意大利、西班牙等国家，开设了80多家专卖店，包括在此次奥运会的举办地希腊雅典，这些专卖店普遍经营状况良好，受到国外消费者的青睐。”郑秀康向温总理建议，要把海外华人的资源利用起来，更好地把中国产品和品牌推向国际市场。温总理点头赞许，并对郑秀康说：“你们已经走出去了，国际化做得很好。”
在夏梦·杰尼亚公司的整熨车间，总理询问起正在手工缝线的湖北女工杨良琼的工资情况。陪同的该公司董事长陈孝祥告诉总理，夏梦与外方合资成立新公司后，非常注重员工的福利待遇和保险。公司不仅为每个员工投了社会养老保险、医疗保险，还保了失业险，温总评价说：“你为民营企业带了一个好头。”
温家宝对促进非公有制经济健康发展提出了五点意见，其中在法律保护方面的表述为“国家依法保护非公有制企业的权益。非公有制企业要依法经营，照章纳税，保障职工合法权益”。
意见还指出，“国家制定鼓励、支持和引导非公有制经济发展的政策。”相对应的，“非公有制企业要认真执行国家的产业政策、环保政策和其它政策。”今后，国家法律会保护民营企业，“而民企也要遵守国家法规，彼此间相辅相成。”黄发静说。
民企的科学发展观
让方太董事长茅理翔印象深刻的是，温总理在和企业家的交流中提出，不仅政府和公有制企业要有科学发展观，民营企业也要有科学发展观。
温州市委政策研究室马津龙教授就此表示，目前的确有不少民营企业是高成长、高负债、高风险、低效益，民营企业粗放发展、多元化、资金链薄弱以及盲目投资等问题，应该引起反思。
本轮宏观调控留给民营企业的话题是多方面的，“民营企业的投资如何和国家整体的经济战略相一致，包括国家安全和环境保护，如何面对地方政府为吸引民企的投资所做的承诺、所给的优惠政策，如何量力而为、量力而行等等。”
黄发静认为，民企要有合理的发展规划，“在控制盲目投资问题上，宏观调控对民营企业是个很大的帮助，短期内可能看不出来，但长期必然会体现出来。”
“座谈会给大家吃了一颗定心丸，现在可以安心发展，等待相关配套政策的最终出台。”茅理翔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