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骂人,你以为我快乐吗?

  我四十岁是一坏人,我吸毒嫖娼,我无恶不作。我浑身恶习,我不感到自豪,我不光荣。我也接触过性工作者,都比小知识分子要善良,内心要干净得多、善良得多!现在我觉悟了

  朔爷今年49岁了。欲知天命。此之前,伊还躺在三里屯的酒吧夜夜宿醉,无人不识。

造访那日,车一路行至郊外,天寒地冻。正屋里有电子之靡音袅绕,白雾袅袅升腾。那不是修炼的仙丹,那是北京郊外的加湿器。王朔穿睡衣睡裤,不修边幅,一只美猫跳上膝盖,神情颇是温存。

  忽然门外有人叫唤,原来是好友梁天等来访。王朔便起身迎入,待宾主落座,把盏言欢。此时正是元宵,窗外,漫天大雪,飘落一地。

  他镇日不出门,就是在家里烧一锅肉,吃个好几天。你看我烧的肉,他在厨房里,向记者欣喜出示一大锅烧得结结实实的肉,放了许多佐料,表面呈黑色。你吃饭了吗?我给你做饭吧。他掏出一个锅来,马上就要做饭了。

  我新写了一东西。写了一个《道德经》,一个《金刚经》。金刚乘就是斗药啊,双修啊,是藏密的最上上。修佛是什么?是提高觉悟。超人是傻B,谁能摆脱地球吸引力啊?我告诉你,金刚乘耍的就是逢佛杀佛,逢祖杀祖,呵呵,瞧把这姑娘给吓的……

  他喜欢笑,露出满口的牙。我是黄斑牙,他这样嘲笑自己。在迷幻的电子音乐中,王朔的话密度很大。这个时候,你就会有点相信,那个在《梦想照进现实》的剧本里话多得密不透风的导演,正是王朔本人。

  他不停地否定自己,说自己有攻击性人格,他说自己攻击别人的时候并不快乐。他也会表明自己确实有着某种优越感。他有明显的焦虑。对于这些问题的成因,他语焉不详。面对记者,他不设防,他坦诚到一种无所谓的,看起来不真实的地步。

  “你以为我很快乐吗?”

  我有攻击性人格。我不是有一点,我严重的。老实说我不喜欢这样。

  你别看我平常骂人,你以为我很快乐吗?我并不快乐。老实说,没有人怎么着过我。人家无非对我有些冒犯,我伤害别人比别人伤害我更多。你说我有快感吗?我没快感。

  比如说,你说我伤害你有什么快感啊?(你没有伤害我)当然,如果我不道歉我就伤害你了,你原谅我是你原谅我,我还是要道歉,我骂完你吧,我迅速就后悔,我不能这样。

  我在朋友那是一个特别好的人,我喜欢别人说我,挤兑我,只要你说得好听。但是不认识的人……我这人特不喜欢别人猜测我。

  比如说,我为什么上次对你有意见?因为我觉得你在猜测我的动机。其实你对我是好意,你问我为什么要接受采访,我挺不喜欢别人猜测我的动机的。我对你好还有动机吗?(向记者道歉)我肯定是冤枉你,要不今天怎么下大雪呢?(呵呵笑)

  “他内心软弱”,“年轻的时候没有那么爱攻击人”,这是他的朋友评论他。作为凡人的王朔,自有体恤他、心疼他的朋友。这是他的造化和恩德。作为公众名人的王朔,已经是既得利益者,必然要接受——盛誉、赞赏、口诛笔伐,作为媒体谈资。

  “他非常善良。”他的朋友这么对我们说。当第三个人也这么说的时候,我们便相信了。

  往事如烟。曾经一个朋友落难,生计困顿,众人躲之不及,王朔与之合著《美人赠我蒙汗药》,得稿费几十万,据说他全部赠给了另一个作者,分文不取。 那本书因为非议众人,虽是对方主说,王朔捧哏,依然招来许多骂名,王朔则默默承担,不加分辩。阿城赞道:上个世纪时,王朔忍功一流。

  一个朋友感念于此,在论坛里写道:“王朔也许在世人心里,不是什么好鸟,我也不觉得他有多么崇高。但比起这个社会的多数文人,我觉得他活得真实,活得像他自己,活得性情天然。当多数人都在伪饰下正襟危坐的时候,这厮却在那里率性任情的胡作非为,我就喜欢这样的人。”

  “我是一个记仇的人”

  在《千岁寒》里写到母亲,王朔也是借古喻今。“我们俩不能聊天,一聊就岔,岔都岔不在一枝儿上。已然最后一面了,还是没话。她是我最不能在她跟前说实话的人。”

  我和我妈见面就吵。我妈一点都不能管我。比如她说,你这屋里,其实是让我打扫卫生。我马上就生气。可是我50了,她80了,我们家就我们俩,我不愿意伤害她,可是控制不了。可是小的时候她对我太不公平了。

  唉!我小时候,无非就是聪明过人,小时候老师是傻B。我无非说了,老师,你写错字了。老师找工宣队来批我,让我写检查。让我站在墙角,打我——当然打我!我们那一代人,对孩子就是,你不知道什么是好,我知道。他们管这个叫(声情并茂地)——爱。

  人物周刊:你认为你的心理问题仅仅来自于童年的创伤吗?

  当然。你以为这个问题还小啊,对于一个小孩来讲,就是天塌了,没地儿躲了。

  我小时候童年被摧残了。我从小喜欢那些好的女生,聪明,安静,特优秀,我是坏孩子。坏孩子怎么接近好女生,就是揪她辫子。我后来就喜欢那些单纯的、长得像小孩的女孩。

  小时候我当然是好学生,在文化大革命之前我是少先队中队长,旗手。你们老师把我当坏学生,我想当好学生的,是你们排斥我的。

  我的攻击性人格都是老师造成的。一个小学老师,一个中学老师,在讲台上,扮演全知,你以为你是上帝啊?为什么我讨厌孔子啊?就一个小学教师。什么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什么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中国这些知识分子没一个好的,我就是一个知识分子,我太知道他们了!你凭什么有差别心,你凭什么划分君子和小人啊?朋比为奸。

  我老是认为我妈是老师的上家。家长其实是考虑他们自己,他们怕自己的孩子长大了被社会所不容,所以当社会对孩子有谴责时,他们迅速地站在了社会的那一边儿。在中国,我认为有一个事情,是严重的犯罪,那就是,父母打孩子。很多人打孩子,要么打成奴才,要么打成暴民。

  我看“中央12”看了好几年,看了好多杀人犯。首先孩子不是主动要出生,是你们寻欢作乐生下来了,为你们的未来买保险,你们才有孩子。我自己有了孩子之后,我才知道孩子给父母带来多大快乐!

  你打我我是不服的,在暴力下我可能会服。但我会记仇啊。我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谁让他们小时候欺负我来着?我就是一忒恶毒的人。我当然要损害他们之后才原谅他们。可是我想让他们明白真相,不是我对不起你们,是你们对不起我。是他们先伤害我的。你看我现在骂的这些人,这些人无非就是当年说过我一句什么。

  1991年的,我写作,那帮孙子出来,说三道四的,把我说成痞子,这不是歧视我?他们多损啊,不跟你明说,说我灰色人生观,就把我的书和电影全禁了。我就不能活了吗?我只能移民美国了。给你看看我美国绿卡。我申请两礼拜人家就给我批了。我是杰出人才。现在我是华侨了,所以对我客气点儿!我现在就把他们的老底揭了。其实他们也是可怜之人嘛!

  余秋雨前几天还跟我来劲,假装跟我发个奖,上海政府给我发了个三等奖,他给我争取的。你有什么理由在我面前托大啊你,在名人里头,你是我的后人,我是你的前辈。你写过小说吗?他就一旅游文学作家。他谈什么道德经啊?完全是一个三脚猫功夫。

  我本来都要原谅他了。谁住嘴我就跟他道歉,从此罢手。

  我为什么不能原谅XXX?王安忆是我亲姐姐,我们吃饭,他来了。我当时当然是少年轻狂,说了些不该说的话。他当时不说话,转脸就给我说出去了,说我是喝狼奶长大了,说我没有政治操守。把私人谈话公之于众,这是文化大革命干的事儿。你连朋友之道都不守,之后你说什么话我都不原谅你了。

  王XX。这孩子,特别讨厌!我对姓王的人都有好感。估计是农村出身的。我们一起去海南,我们一帮作家去玩,好吃好喝的,我当然,不那么检点了。他回来把我们斥为堕落文人,你如果不喜欢我作风轻浮,你当面说我呀!说什么我攻击鲁迅,“拿开水浇我”,我上门儿找你去,我堵着你,我打死你。我他妈南京生人!我念你姓王,我不理你。有什么我们可以当面说了,你在文章里放什么狠话?

  我们家是训练总监部,相当于地方的体委和教育部合在一起的军队系统。我父亲是一个教员。我们是优秀人种配的。我爸是南京高级工程学校第一期第一名,我妈是第三军(医)大学的校花,第一名。我爸是第二野战军,破译密码的。

  我们从小看我爸的书,看中共党史,看文史资料,看的全是情报系统的事儿……我们军队里唐诗宋词都是幼儿园看的,戴高乐的《战争与回忆》,朱可夫的《回忆与思考》,丘吉尔的回忆录,《第三帝国的兴亡》。战争是艺术,小说算个屁。

  你还以为我真拿文学当回事呢!……我学的是屠龙术,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我们是军队,军队里要讲实话。从小认为我是军属,我有军属意识,我认为你们家都是老百姓,我们执行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我不能欺负你们!

  我学的比你们多,我们从小在夏令营全打小步枪,翻2米高的障碍,我全副武装10公里没问题,下水游泳我游一天没有问题。我有耐力!我就是速度不行。你知道叶京吗?北京军区坦克射手第一名。

  这帮孙子,说我是痞子,把我气的!

  人物周刊:你的攻击性只表现在攻击这些文化名人上吗?

  我对任何人都这样。谁要敢跟我臭来劲,谁要用小人之心猜我的动机……你知道我什么都不需要,我还需要从这社会里拿什么吗?我缺钱吗?我不愿意跟小人聊天。我都50岁了,我对人生毫无所求,我早就腻这人生了。我要不是有责任……

  人物周刊:你的责任是?

  我的女儿。

  照片上,一个18岁的女孩子,红头发,亭亭玉立,朝气勃发,沐浴在加州和煦的阳光里。她现在在加州大学分校读心理学。她和父亲关系非常好,天天打电话。

  “她比我好,她没我这么爱攻击人,她是一个老好人儿。”王朔说。

  “男人不是野心家,就是鸡贼”

  我向女性战略投降。向女性献媚。女的对我好,她们的老公男朋友谁敢对我不好?我是机会主义者。我为什么愿意跟女的好?女的全是理想主义者。现在鼓励人们要成功,什么是成功啊?搞得男人不是野心家,就是鸡贼。男的全是鸡贼。女的全相信爱情吧?爱情就是理想主义吧?

  人物周刊:你相信爱情吗?

  我当理想相信它,但现实总有它丑陋的一面。爱情是一辈子的事,不是说打一炮就完了的。爱情就是连好带坏,正面反面,痛苦欢乐全在一起。

  人物周刊:你怎么看待一夜情?

  不可避免,人生乐趣。我过去跟不少女的有一夜情。谁跟谁默默暗恋啊?我特别可卑。我和所有女人的感情全都是从一夜情发展来的。我没谈过恋爱。我过去是一个坏人,是一个流氓,你信吗?我15岁进过公安局,打架。我偷过巧克力,偷过向日葵。我们不偷别的,因为我们盗亦有道。

  我四十岁是一坏人,我吸毒嫖娼,我无恶不作。我浑身恶习,我不感到自豪,我不光荣。我也接触过性工作者,都比小知识分子要善良,内心要干净得多、善良得多!现在我觉悟了。

  你不了解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以为作家是高尚的人呢?我四十岁之前,不择手段往上爬,完全无情无义,我根本不知道爱情是什么东西。我那时就想尽量和更多的女人发生肉体关系。

  人物周刊:那是因为生物界的雄性要尽可能地传播自己的精子……

  什么生物性,我觉得那是不道德,对女性是一种侮辱。你说女性都向往爱情。为什么我这么内疚?我辜负了多少人啊?而且我是一个成功的坏人!

  这是为什么当年我接受不了别人说我是作家,我知道自己是什么人,知道自己有多坏,那些人被我蒙了,还说有多么感动,多傻啊。

  我生生世世都是女的,我是上辈子冤死的女的,这辈子化身为男的,所以我跟女的亲近。女的你坑我,你偷我家东西我都不计较,男的要是跟我来劲,我就跟丫急。我就喜欢女的,我看了女的受罪、没钱看病我心里就难受。

  所以现在我要弄网站,我出来赚钱,我把钱捐给她们。钱是什么?不就是人占有物质的数字化体现吗?不过有一条,我不希望别人感激我。我最恨那些人下跪,人穷志短。你死后只要把你的器官捐赠出来就行,所以你不欠我的。

  我当然希望女孩子回去做师范的老师,当医生,中国5亿农民呢。我一辈子受女人恩惠太多了。

  我就是一个贾宝玉,在幻觉中我看过自己的前世,我就是一个冤死的女的我。现在我也是一个男的,我也坑了几个女的,所以我心里过意不去。有钱你拿去,我什么动机都没有。但如果女的在我面前犯鸡贼,我就生气。

  叶京回忆说,“他以前是我们院里的三大美男子,还有李凌(音),杨猴子……他长得太漂亮了,跟个小女孩子似的,大人见了都要捏他脸蛋一下。他年轻的时候颇招女孩子喜欢。改革开放,开始写小说,锋芒毕露,年少气盛。多少女孩子追他啊。女孩子都太单纯了,跟你讲价钱的心思都没有。纯情,一蒙一个准儿。哪像现在的女孩子,你骗她?她不把你骗了才怪呢。”

  “李敖是一个自大狂”

  人物周刊;你如何看待李敖?

  他就是一个自大狂。什么啊他!你看他说本·拉登炸“9·11”是对的,因为美军在越南也屠杀平民,这什么逻辑啊?没事儿吧?人家叫你大师你还真敢答应?什么大师?大学老师吧?你《北京法源寺》写什么呀!你写得很一般,哪有那诺贝尔奖提名这一回事!

  你坐了6年国民党牢,没必要咬着不放。国民党还怎么跟你道歉啊?一天到晚的,太烦了。

  你参加选举不是给郝龙斌搅局吗?人家曼德拉坐了23年,出来,人家什么态度,我原谅你!允许你们这样对我。胡因梦说他一句,他说人家多少句啊。你是不是把胡因梦的房子划到自己名下判了一个侵吞财产罪啊?斤斤计较,讨厌极了。你写了什么?说!而且他还说,中国没人了。他还不如我呢,说实在的。70岁了还这么看不开。

  人物周刊;你觉得他的学问有问题?

  有问题。学问比他好的人多了,没他那么吹牛皮的。他有什么学问啊,全都是剪剪贴贴的。他说的全是常识。电视是一个大众媒体,你在那抖什么学问啊,你当别人不知道啊。真是在台湾那里呆傻了。他的时评,狭隘死了。你搞时评,你不能是一个爱国者,那是民族狭隘分子。他完全是一个强迫症。他在大陆相当于谁啊?也就一个余秋雨。

  我才爱国呢,我去了美国呆半年回来了,美国再好,那是人家的国家,吃喝不愁,可不是那回事儿。你知道我在国外多难受?丧家犬啊!

  “人不是为了艺术活着的”

  我的新书我只是懒得发。我也不靠写作挣钱。我又不缺钱。我什么都捞够了,不在乎了。到哪儿都有人给我买单。因为我不占别人便宜,我见过钱!我也不奢侈。

  我再招些小人,说三道四的。其实你以为我关心社会呢?我一点都不关心社会。我只关心我自己。

  阿城挺好的。他不怎么写小说。他属于那种,知道越多,越不敢下笔。我是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知道一,敢说十。他是知道十,只说二。我也不认为我有多高。只是大家胆小而已,我胆子大。我就是来趟这趟浑水来了,因为大家水平普遍不高。

  其实老徐(编者注:徐静蕾)的文章有什么好?她就是没把自己看高。她写的,我一看,什么都没写啊!她有一点特好,就是她不吹自己。她知道什么是寒碜。

  我们聪明的北京孩子,都知道什么是寒碜。我们有个文化,谁敢说自己牛,朋友就挤兑你。我们大家是相互挤兑的。

  为什么1991年之后我要采取自我毁灭的行动。比如说,我就要脱离社会主流。因为从《渴望》后我被纳入社会主流了,我极其不舒服。我就是反社会。社会是什么,中产阶级,虚伪。

  我很多拥护者都说我教育(他们了),谁要教育你们了?那不是为了钱吗?那是一片虚荣心,电视剧一片空白。为了当第一了。我喜欢敌人,不喜欢拥护者。说你写得太好了,但你那些调侃的我不喜欢。我心里想,你管得着吗?

  我跟刘震云有一个故事。他可下了个套,下得深了。有一次我们去武汉开会。那时我刚写了《我是你爸爸》。他说,你这个写得太好了,这个好,那个好。他一路都这么说,我第三天终于绷不住了,跟他说,是啊,我这个怎么想的啦。他就笑我说,哈,你还真的以为你好啊?

  和同一代作家,我们都算是少年得志,池莉啊,铁凝啊,刘索拉,王安忆,他们85年出来的。我是91年,和余华,苏童,刘震云,是前后脚吧。当然我们有不同流派,有先锋,有新写实,我单一路。我们关系挺好的,当然年龄也差不多了。我们都面临一个中年以后重新起步。

  对写作我就采取一个态度,我写的就是真的。我把自己的生活写完了之后,我就不写了。我不像金庸那么不要脸,一个故事来回写。我现在重新生活了15年,在底层,什么都不做,什么人都接触了。2000-2006年北京有锐舞文化运动,比英国晚了20年。

  人不是为了艺术活着,而是为了自己。我天天躺在地上HIGH。我告诉你,我能看到我的前世,我聪明极了。在汉武帝的时候我是望天狼,叫王硕,西晋的时候我是太尉王衍,信口雌黄,清谈误国。我们只是忘了前世是谁而已。

  我在三里屯玩了多少年啊,什么局我都去。人就是要生活,写作只是一个爱好。你看过《杜尚访谈录》吗?我觉得成名特别可笑,一帮傻B在一起,吃吃喝喝。

  我要写了,我必须有新的语言,新的生活态度。之前我对生活没什么认识。我那时只知道什么是寒碜,不知道什么是好。那时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爱情,写的都是虚假的,大家还觉得挺好的。

  这个年龄我基本成熟了。你看我的序言,是不是有很大的变化?天马行空,但句句都在要害上!

  我很崇拜一个法国的作家,我忘了他的名字。年轻时挺有名,20年没动静,后来忽然法国出了一个新秀,一看还是那人!我本来也想干这事儿。但我实在太虚荣了。我本来想换一个名字,结果一采访,发现是我!哈哈哈!可是我太虚荣了。现在大家都知道我出新书了,但是大家会发现,跟我过去写的完全不一样。

  “我不想当小人了”

  我对社会现在是无所求,无欲则刚!我原来确实是一个坏人,过去希望在这社会占太多便宜,有时候腰杆就不硬,现在说话这么冲,就是什么便宜也不想占了。

  人都四十岁之后,总要有一个觉悟的过程。你总要觉悟的,你都马上要死了。我死了我多么后悔!我对不起别人。

  我是有焦虑症,谁都有。你也有。我不失眠,我是嗜睡。我是想睡就睡。困了就睡。

  我修佛了,自己调整过来了。全靠自己。我想当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

  我要对爱我的人关心我的人,都负起责任来,我会利己利他。我尽我所能。四十岁以后,就是这几年,我就变了。因为我不想当小人了,有什么劲啊!我对不起别人,我生生世世我不能超生。所以我要聊我的快意恩仇。

  只有一种动物和人类相像,病毒。人类就是生物中的病毒。还以为你是智慧生物呢?

  我是既得利益者。我当然是了。我58年出生的,小学一年级文化大革命开始,高中毕业文化大革命结束,我们是玩长大的,什么苦也没吃过。

  所以谁也别跟我比,我写作不是要苦死写出来的,我是享福写出来的。心怀仇恨,你不会有太高觉悟的。真相与和解。不要复仇。

  爱认可不认可,我是在过我自己的生活,看着好,你就觉得好,你爱看不看,和我没有关系,我也不是为了取悦你们,我活着也不是为了让你们认可,我是自我认可。

(责任编辑:丁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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