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服暴力，须先驯服权力　

　　社论

　　南方日报摄影记者梁文祥因参与筹建业委会，并积极从事小区维权，得罪开发商及物业管理公司，被该小区所属的房地产公司总经理石合立及物业管理公司经理指使保安将其殴打成重伤，目前，包括石合立在内的五名疑犯已全部逮捕归案，并移交检察机关提请公诉。

　　确实，近些年来，人们发现一个十分严重的问题：经济活动中存在着一股相当严重的暴力化倾向。尤其以房地产行业最为突出。在城市拆迁过程中频繁发生暴力事件，或者是拆迁户被“不明身份者”恫吓甚至殴打，或者是待拆迁的房屋被“不明身份者”纵火、破坏甚至强行拆毁。在农民征地过程中，也经常发生政府拟征用的土地上的农作物被“不明身份者”毁坏、农民被“不明身份者”殴打的事件。在房屋建筑过程中，则可能发生针对工人的暴力行为。到了业主入住之后，积极维护业主权利、利益的业主、业委会负责人，也会遭到“不明身份者”的恫吓或殴打。

　　令人奇怪的是，这样的暴力事件最终通常是不了了之。即使公安机关介入，也不过处理直接实施暴力的人员，这些人员通常是保安、无业人员，或者是带黑社会性质组织成员。然而，这些人员为什么会去殴打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的拆迁户、业主？相关部门似乎无意追究。于是，制造暴力事件的策划者，始终就是“不明身份者”，尽管不论是当事人，还是公平的旁观者，其实都清楚他们的身份。

　　正是行政、司法部门的这种消极不作为，令经济活动中的暴力化倾向得不到有效遏制，反而呈现出蔓延的趋势。今年以来，各地拆迁与物业纠纷中的暴力事件就频繁发生。

　　为什么行政、司法部门没有采取有效措施遏制这种暴力化倾向？这可能与行政、司法部门的腐败有关系。不过，一个商人不可能收买全部官员。所以，更深层次的原因恐怕还在于，政府各个部门都以经济增长作为最重要的政绩指标，而要实现经济增长，就要依赖投资、依赖企业。因此，在政府眼里，相对于一般民众，投资者、企业居于优越位置。而民众维护自己权利、利益的努力，也会被视为妨碍经济增长，影响投资环境。

　　具体到房地产市场，政府对企业的偏爱就更为严重。在拆迁阶段，政府在民众尚未搬离之前，就已将其居住的房屋占用的土地转让给开发商。政府自然积极地协助开发商组织拆迁，对开发商及开发商雇用的拆迁公司使用非法手段，自然倾向于不闻不问。另一方面，在传统的居民管理体系瓦解之后，政府希望物业管理公司承担部分政府管理职能，因而，业主维护自己权利的努力，通常会被政府视为社会不稳定因素。

　　在这样的制度环境下，房地产开发商、物业管理公司自然地会想象自己享有一种相对于拆迁户、相对于业主的特权，在与拆迁户、业主发生纠纷的时候，不会节制自己，而是放纵自己的逐利本能，诉诸暴力。

　　这种暴力化倾向不仅严重扰乱市场秩序的健全发育，更大大地损害了民众的福利，也影响了经济增长的正当性。伴随着暴力的经济增长，不论绩效如何亮丽，都难以得到人们的认同。人们追求财富、追求舒适的居住环境，是为了享有更文明的生活，暴力则令人们生活在恐惧之中，何来幸福？

　　有关部门逮捕、起诉石合立等施暴嫌疑人，或许是逆转经济活动暴力化倾向的一个开端。但这一个案件要成为通例，需要政府完成一次重大转型，与企业、与投资者划清界限，真正地成为公平对待全体民众的公共管理者。从技术层面说，则需要重构警察制度、司法制度，使其获得必要的独立性，在执法的时候不受经济增长、政府工作重点等因素的左右。驯服权力乃是驯服市场参与主体的暴力倾向的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