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开放30年访谈]王石：变革洪流中的舍与得

改革开放30年30人高端访谈——

王石：变革洪流中的舍与得

　　嘉宾：万科集团董事长王石

　　主持人：搜狐网内容部副总编辑王子恢

　　访谈视频 视频【1】【2】【3】【4】

　　主持人：各位网友大家好，感谢关注改革开放30年30人访谈专题节目，今天在我们直播室请来的嘉宾是中国改革开放之后成长起来的第一代企业家领军人物——万科集团董事局主席王石先生，您好。

　　王石：大家好。

　　30年前：迷惘人生中的放弃与机遇

　　主持人：今天王石先生将结合自身和他所领导的万科公司的发展轨迹，来谈一谈改革开放30年的个人感受。我们先从一些具体的问题开始切入，回顾一下30年前，您个人是处于什么样的状态，是否大学刚刚毕业？

　　王石：30年前，应该说是1978年，1978年，我那个时候大学刚好毕业一年，但是那时候已经是27岁了，虽然大学刚毕业，但是在上大学之前，我当过工人，当过兵，经历还是蛮丰富的。

万科董事长王石做客搜狐财经谈改革开放3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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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持人：您那代人好多人都是先经过参军或者到农村劳动以后，才重新上大学的，您属于这一批。

　　王石：对，我属于老三届，所谓老三届就是文革前在上中学的那批人，1966年文革的时候，我正好是15岁，那个时候上初中二年级，文革之后学校就停课了。1968年，文革当中第一次招兵，我就当兵去了。当了五年兵，1973年复员回来当了一名工人。之后，全国学校复课开始从基层组织选送工农兵学员，我所在的工厂有一个兰州铁道学院的名额。1974年，我到兰州铁道学院上学，三年之后，1977年分到广州铁路局，做技术工作，做给水排水，一做就是三年。1980年，改革开放的第二年，广东省对外经济联络委员会，简称外经委，需要干部，我到广东省外经委做了三年。

　　主持人：在那个时候那段时间您还是单身一族吗？

　　王石：不是，那个时候我已经结婚了，我1978年结婚了，大学毕业第二年就结婚了。

　　主持人：您那个时候结婚的婚礼消费情况跟现在差距是不是非常之大？

　　王石：我那时候结婚，从现在来看来也还是蛮时尚的，就是旅游结婚。我岳母是蒙古族，他们在内蒙，我们一块回了太太内蒙姥姥家一趟，京津沪转了一圈，回去之后买了水果糖，在单位上分发一下，算是结婚仪式吧。没有正式举办仪式，包括请亲戚朋友吃饭。

　　主持人：实际上在那个时候旅游结婚相对来说是比较时尚的，但是还是比较简朴的。

　　王石：当然，那个时候工资才40块钱。

　　主持人：您所感受到的那个时候的社会背景，您印象最深刻的是什么？

　　王石：当时一切都是配给制度，粮票、布票、油票、肉票，整个社会基本上是平均主义。在上大学的时候我想将来干什么？我想当海员，因为当海员可以出国，远洋万吨巨轮可以出国去看看，那时候觉得那就是我的理想，我分到广州之后，有一个朋友在广州远洋分公司的船上当海员，他们的船在黄埔，我想上去参观，还想通过关系调到远洋部门，去当海员，当时对世界充满了憧憬，最高的愿望就是当海员去。

　　主持人：您是第一批去的深圳？

　　王石：第一批算不上，1981年改为特区，我是1983年，算比较早的一批，但是不是第一批，因为那个时候深圳的建设已经非常轰轰烈烈了。

　　主持人：那个时候深圳是什么样的状况？

　　王石：我1978年到广州铁路局工作之后，实际上当年就到了深圳，当时还没改革开放，深圳是一个对外的口岸，到香港的很多物资都是通过罗湖口岸到香港。当时我们在那里有工程项目，搞出口运输物资的车皮消毒，做消毒工程系统。做了没有半年，我就长期待在了深圳。在深圳我们住在工棚里，深圳当时是一个边陲小镇，人也不多。当时的印象是卫生极差，活猪、活牛、新鲜瓜果蔬菜在最后一站进行检查，有很多是奄奄一息的，已经死了的猪被卸下来，扔在铁路两边，还有很多腐烂的瓜果蔬菜，所以卫生很差。我们的工作就是车皮空着回来之后对车皮进行消毒、洗刷，苍蝇是奇多无比，当时对深圳的印象是非常非常差的。

　　主持人：深圳的运输变化巨大。

　　王石：那是今非昔比的。当时是一个边陲小镇，是边境地区，需要有特别通行证才可以到深圳。一是卫生条件很差，再有一个，经常有人偷渡到香港去，比如我们的工棚，当时由两种人组成，我那个时候是铁路局第五工程段，要请一些民工，几乎每天都有民工跑，早晨点名说哪个哪个民工又不见了，怎么不见了？跑香港去了。当时印象非常深刻的是，在深圳口岸边发现很多尸体，要偷渡的时候被淹死的。第三个印象是这个边陲特区很多人去不了，深圳有一个自由集市，差不多一个礼拜两次。每次我到深圳出差的时候，同事就委托我在那个集市上给他们买一些新鲜牛肉带回去。当时给我印象很深刻的就是这三件事儿，一个是卫生条件非常差，第二个，因为有各种各样的理由才能到深圳去，所以经常有人偷渡过去，给我印象很深刻的在偷渡过程当中，有很多尸体，他们不惜冒着生命危险要到另外一个制度下生活。第三个印象是那里还有一定的自由度，不用凭票可以买到一些副食品。所以给我这三个印象非常深刻。

　　当然，这三个印象都不会构成我当时为什么要去深圳的理由。我在深圳差不多工作一年多的时间。我岳父搞社会主义教育运动曾经在深圳工作，和他的房东建立了比较好的来往关系，所以我到过这个房东那里，而他那个时候已经是皇岗村的村长。我在深圳星期天没事儿就到他那儿去。我是1978年在深圳，1979年就回广州了。我岳父的房东每年春节都会到广州，带一些当地的农副产品，比如当地的鱼和虾蟹，会走动。很有意思的是，1982年他们又来了，我发现他们原来带的是海鲜、河鲜，现在变了，带了两箱水果，是加州提子和加州橙子，是舶来物，当然鱼和虾也很新鲜，但是这些是洋的东西，那是改革开放第二年。另一个让我惊讶的是这个房东的太太，广东农村的妇女非常勤劳，种农作物，干活，是非常纯朴的农妇。她虽然是村长的夫人，村长干活，夫人也干活。但这次整个是烫了一个很洋气的卷发头，穿皮鞋。他们带的东西和他们的生活整个一下就改变了，这就是特区的变化，我一下就觉得这个特区是一个很有趣的地方。那个时候看到他们，我才产生了要去深圳的想法。

　　主持人：已经能够让人感觉到有一种新的生活方式。

　　王石：对，那就是变化，物质条件改变了，生活形式上也改变了。我记得非常清楚，这个村长太太看了我们那么惊讶的眼光，她也很不好意思，估计他们村里人很多是在变化当中都进行了改变，但是改变之间他们没有什么异样，我们习惯了他们非常农村的打扮，突然穿的很洋气，烫着发，穿着皮鞋。

　　主持人：现在中国恐怕走到任何一个地方看到这样的都不会惊讶。

　　王石：当时给我的印象非常深刻，我说我要再去一趟深圳，结果去了深圳就发现原来给我的印象整个改变了。不是说卫生条件改变，卫生条件应该说还是很差，但是原来冷冷清清的深圳，突然就成了一个大工地，到处尘土飞扬，都是塔吊、八吨的翻斗车，整个是烟尘滚滚的一个大工地，让人感觉有一种兴奋，有一种新的事情在发生。突然就觉得这个地方我应该来了。

　　主持人：是不是也就是这样一种渴望和冲动促使你选择了去从事这个行业？

　　王石：当然在这之前，一直是想要改变现状，刚才讲了为什么想去当海员，就是想周游世界，去外面看看。感觉有一种压抑，想去释放，大丈夫志在四方，有所作为。即使从铁路到了外贸部门，参加全国交易会，高级宾馆进出，让人觉得和一般人已经有一定的差距了，但是我并不满足于这个现状，觉得朝九晚五做着这样的事情，还是不甘心。所以在这样的状况下，看到深圳特区发生的这样一个天翻地覆的变化，我有比较，原来在那里做过事情，这次发现完全是变了。全国的建筑施工队伍全汇集在那里，有一种兴奋感，觉得是可以有一番作为的，所以就说去深圳吧。当时来讲，很多人对我选择去深圳是非常不理解的，因为本身已经处于一个非常好的地位了，广东省是对外开放的窗口，又是这个窗口的省外经委，又是进出全国交易会，进出高级宾馆，在别人看来这是很风光的，为什么突然把这些全抛弃了，而且深圳到底发生什么事情，未来还是非常不确定的。实际上像我这样的一个在社会主流当中选择离开他们去深圳的，非常非常少，基本上来讲，当时很多干部都是三线干部，基本上原来是主流边缘的，当时惠州的一些干部在那里，很多人都说是没有选择才到那里去的。突然他们说你这么好的环境，怎么跑那儿去了。

　　主持人：您当时是决定辞职了是吗？

　　王石：当时是没有辞职。

　　主持人：还有一个灵活的政策？

　　王石：当时还没有辞职这一说，也不是灵活的政策。当时反正同意不同意，我就不干了，工资我也不拿了。还不是辞职，因为你要辞职，他不给你辞职，反正我是不做了，毅然决然的就和原来单位脱离了关系，到深圳来了。所以我在深圳相当一段时间是比较尴尬的，因为别人来了，他都有单位落实，原来的单位还没放，还有档案，档案没有，人家也没法接收。所以我相当长一段时间是属于几不靠，是非常含糊的一个状态，广州那边还不是停职留薪或者停薪留职，也没有到开除你的程度，所以到深圳相当长一段时间是很含糊的状态，原来的待遇没有了，特区待遇也享受不到。好在我去的目的不是冲着钱去的，就是想有一番作为，所以这样含糊就含糊吧。就这样到了深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