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用汽车下一个1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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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用汽车前100年的管理和全球市场经验，是他们未来走出泥淖、在新兴市场里保持领先的重要资本。

　　文｜CBN记者 刘春 宁华 王泓超

　　如果有100岁生日派对可以参加，人们自然会认为这是个大肆庆祝的好理由。

　　今年，当水深火热中的通用汽车公司9月16日迎来百岁生日的时候，美国密歇根州弗林特市的人们还是举办了为期一周的庆祝活动。在市中心，举目可见通用百年庆祝的预告，在那上面弗林特被称为通用的诞生地；主要街道的天桥上插着美国和通用公司的旗帜。但到场的人们情绪中却混合着尊严与愤怒、荣耀与痛苦。

　　弗林特市早期只是一个人口不到2000的贸易站，其后随着通用汽车的壮大而繁荣。1970年代，通用汽车在弗林特地区雇用了8万工人，这里几乎每个人都以某种方式与通用关系密切。但随着通用汽车削减工作岗位，如今这里只有8000常住居民为通用工作。

　　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即使远在中国的上海，为通用汽车直接或间接工作的人数也有1万人。9月16日百年庆典当天，通用汽车宣布投资2.5亿美元的通用汽车中国园区在上海浦东金桥破土动工。这个园区完工后通用汽车将把它的亚太区总部、中国总部、通用汽车前瞻技术科研中心以及其他本地运营机构迁至此处。这里将容纳 2500名员工，包括300名技术研发人员。除此之外，上海通用和泛亚汽车研究中心加在一起也有7500名员工。

　　与美国的萧条景象相比，中国至少到现在看起来还是通用汽车的乐土。4月，上海通用汽车刚刚在广州建成一座先进的售后配件配送中心，那里的仓库管理系统与通用汽车全球同步，采用最新的库存管理和分拨系统。这个项目总投资近1.5亿元，而仓库操作及管理人员仅36人。如果有人要在广州紧急更换零件，这个中心可以在3小时内做出响应。

　　未来路在何方？通用汽车中国公司总裁兼总经理甘文维说：“展望汽车业下一个百年, 没有任何一个市场能像中国市场这样让人激动和振奋。” 在中国、俄罗斯等新兴市场，机遇正在涌现。在中国，用了不到10年时间，通用汽车的总销量已经超过100万辆。在俄罗斯，通用汽车销售额目前排名第一，今年上半年市场份额进一步提高至11.3%。

　　通用前100年的管理和全球市场经验，仍将是他们未来在新兴市场保持领先的重要资本，新的弗林特正在孕育。

　　在中国上海，泛亚汽车技术研究中心正日益变得瞩目。黄斌是泛亚的车型主设计师，他的工作就是揣摩买家们的心思。这个衣着时尚的年轻人酷爱看电影、舞台剧和各种“秀”，他总会刻意从日常生活中收集各种不同的设计元素，通过自己的经验和理解，从而激发出可以运用到汽车设计中的奇思妙想。

　　黄斌曾带领团队为凯越设计的“前脸”还被运用到了通用汽车的其他产品上，如通用汽车在巴西、印度推出的雪佛兰产品就采用了其设计。如今他和泛亚其余的1600多名工程技术人员一起，背负着上司寄予的厚望—泛亚为上海通用汽车公司设计的一款新车将于今年底推出，它能否仅凭本土的力量超越竞争对手？

　　在此之前，泛亚最成功的设计是君越（LaCROSSE），这款车花了一年多时间进行造型设计。泛亚的工程部门为每一个设计主题提供一套工程解决方案。“开发团队中不单有泛亚的技术人员，也有通用汽车全球设计中心的专家，大家为了这款新车型展开全面的合作。”黄斌说。

　　按照通用汽车在全球的产品设计流程和经验，泛亚在设计君越时方案需经过公司管理层、专家和消费者的多次评判，从中遴选出最满意的方案。根据不同的设计主题，设计人员制作了9个相当于真车1/3大小的外饰油泥模型，再根据筛选结果，制作出与真车同样大小的3个外饰模型和2个内饰模型。经过评议，最后诞生出一个外饰和内饰的解决方案。黄斌说，最终结果并不是简单地把选出的内外饰方案结合在一起，还要不断调整，使外饰、内饰风格相互匹配。

　　中国版君越于2006年2月底发布，上市18个月后销量突破了10万辆。这个数字在中级车市场并不算多，但说明泛亚的本土设计开始获得消费者认同。

　　现在，泛亚的工程师有了越来越多的机会被派往通用汽车在美国、欧洲、韩国以及澳大利亚的技术中心工作，泛亚执行副总经理余秀慧每天都要审批手下员工的海外工作申请，“泛亚技术中心是24小时工作制，因为要和通用汽车全球的研发团队保持即时沟通。”余秀慧说。

　　上海的技术天才们完全可以由衷地为自己庆祝。两年前，泛亚获得通用汽车的授权，对在中国市场销售的凯迪拉克进行针对性改型设计，据称，这是凯迪拉克品牌的产品首次由美国本土之外的团队操刀设计。余秀慧说：“我们已经成为通用汽车全球技术中心重要的一环。”

　　本土化的研发基础对跨国汽车公司来说至关重要。美国《汽车新闻》的报道称，今年上半年，通用汽车在中国销量达到26.1443万辆，福特售出8.9117万辆。而同一时期克莱斯勒仅在中国售出8207辆。出于各种原因，对于旗舰车型300C，克莱斯勒公司未投入资金减少该车的噪声、振动和粗糙性或是重新设计更柔顺的内饰以满足中国人的口味。Global Insight公司的分析师曾志凌说：“克莱斯勒是唯一一家对美国车型不作任何修改就在中国发售的汽车公司。”

　　尽管大众汽车等公司已经推出了与中方伙伴合作研发的车型，但泛亚研究中心在通用汽车的体系中承担着更重要的责任以及拥有更好的灵活性。10年前，当黄斌刚刚加入泛亚时，泛亚的造型设计部仅有20人（现在造型设计人员有128人），而整个泛亚现在共有1670名工程技术人员，即将形成整车独立开发能力。

　　泛亚研究中心的崛起有赖于通用汽车用100年积累的管理和经营理念，如彼得·德鲁克所言，这些管理经验使其成为令汽车业乃至全球工业界瞩目的“公司中的公司”。

　　1920年，通用汽车执行委员会委员阿尔弗雷德·P·斯隆（Alfred P.Sloan）乘船前往欧洲散心，那时通用汽车遭遇的困境并不比现在好多少。亨利·福特的T型车正如日中天，工业界开始预感经济衰退即将到来，而通用汽车的创建人杜兰特却忙着在华尔街投机股票，公司规模虽已壮大但在随意的管理之下却漫无头绪，斯隆在英国订购了一辆劳斯莱斯汽车并考虑是否要离开通用汽车转去投资银行做合伙人。

　　斯隆最终没有去提他的劳斯莱斯，也没有离开通用汽车。杜兰特没过多久就离开了公司，杜邦家族和斯隆一起合掌通用汽车。斯隆敏锐地觉察到了汽车市场的新趋势，他确立了通用汽车到现在仍然坚持的多品牌覆盖不同价位的产品的策略，并首推分期付款、旧车折旧、年度车型、封闭车身（T型车那时还是敞篷车）等如今耳熟能详的重大营销举措，雪佛兰品牌销量随后超越T型车。

　　尽管如此，通用汽车创造的最大财富，仍是斯隆对现代企业管理制度的贡献。区别于亨利·福特专断独行式的集权式管理，斯隆提出了“集中政策、分散管理”的事业部制，一面建立技术委员会、采购委员会等各类委员会，负责政策制定，一面建立独立的事业部进行财务管理。这是一次管理体制的伟大变革，它是以组织机构形式固定下来的决策与执行的专门化纵向分工，即当前企业界广泛采用的分权管理体制。1920年，斯隆写出了《组织研究》一文提出了他上述创想，并画出了第一张清晰的公司组织结构图。斯隆之后，职业经理人这一概念也应运而生，它明确地告诉工商业界，管理是一门专门的技能。

　　清晰的管理和经营策略让通用汽车如今在海外市场仍有用武之地，欧宝已经成了通用在欧洲最值得依靠的品牌；收购韩国大宇让通用迅速进入了除日本以外的亚洲市场；在中国，通用汽车用十年的时间达到了年销量100万辆。

　　但通用汽车在中国市场尚存隐忧。得益于雪佛兰乐风（Lova）的稳健销售，今年前8个月雪佛兰品牌在中国的销量飙升24%至14.5036万辆。但是，考虑到乐风在经销商处实际出货价格可能只有不到8万元，这一产品所带来的利润不会太高；与此同时，通用汽车价格较高的别克车型的销售却在前8个月里下滑了9%；凯迪拉克在今年前8个月里的销量同比下降35%，仅为1823辆。受别克销售疲软的影响，通用汽车的市场份额从年初的10.1%降至8月份的9.0%。

　　如果价格战最终派不上用场，那通用汽车就非要调动其全球资源和发挥协作优势不可。别克君威停产后，上海通用迫切需要一款主力车型与凯美瑞、雅阁、帕萨特等车型抗衡。根据确切消息，通用汽车旗下重要中型车欧宝Insignia将在国内生产。这款车已经在中国国内做过长期测试。此外，SUV产品别克Enclave、国产雪佛兰科帕奇正在酝酿上市；还有欧宝可赛、赛飞利将于2009年引入中国生产，有可能悬挂雪佛兰金领结标识。

　　以上车型都直接来自于欧美市场，这意味着中国市场将不再依靠韩国大宇、澳大利亚霍顿等过渡角色，上海通用可以直接在通用全球资源库中挑选所需，并在一定程度上主导通用在亚洲的战略与产品方向。与此相印证的一个消息是，10月初，通用汽车在中国的功勋人物、原通用汽车中国公司市场营销副总裁兼上海通用汽车公司副总经理刘曰海被升任为通用汽车亚太区市场营销副总裁。

　　与此同时，在北美市场，通用汽车正在竭尽所能，来保证下个百年比刚刚过去的这几年要好。雪佛兰Volt被看成是通用百岁生日蛋糕上最香甜的一部分。这款针对美国本地驾驶习惯而开发的电动轿车被寄予厚望，通用有意借它打压丰田风头正盛的普锐斯（PRIUS），并开启下个100年。

　　通用汽车在技术上经验丰富，但却遭遇不少挫折。1990年代中期，通用汽车认为电动车已经做好准备进入大众市场并下了大赌注。它向市场投放了1100辆两座EV1用于租赁业务。这款车受困于最大行驶里程，每次充电只能行驶80.5公里，而且不像Volt那样拥有后备动力。通用声称自己在这个项目上交了10亿美元的学费。这些学费加上近来锂电池技术的进步使得Volt量产成为可能。人们对这款车期待甚高，以至于它的照片在网络上如病毒般迅速传播。

　　如今，上百名研发和工程人员正在底特律加紧工作，以保证Volt能在2010年左右上市。

　　2010年的确是个值得期盼的年景。根据与美国汽车工人联合会达成的协议，到那一年，让通用汽车背负高额成本的员工医疗保障问题将有可能得到解决。这或许是通用汽车现任CEO瓦格纳最伟大的一件功绩。瓦格纳大学时曾是杜克大学篮球队的队员，他信奉“高而快”的打法，认为这同样适用于一家全球规模最大的公司。只是每当他率领通用汽车稍稍恢复一些元气的时候，脚下的大地就开始震动。

　　根据《华尔街日报》的报道，通用汽车目前手头还有约200亿美元现金，但需要至少110亿至140亿美元的营运资金才能继续支付各项开支。公司现在每月的支出比流入要高出10亿美元。按照这个消耗速度，通用汽车明年夏季就会出现现金短缺。据称通用汽车与克莱斯勒正在谋求合并以解决现金难题。

　　如果能挺过这一关，在中国南部的小城柳州市，瓦格纳应该能看到更加清晰的未来。2002年，通用汽车出资4000万美元入股这里的五菱汽车；2007年，上汽通用五菱销量高达54.8945万辆，占据了通用汽车在华销量的一半。与北美时薪30美元的工人相比，这里的工人月薪只有两三千元，却足够他们在当地过上殷实的生活，同时也生产出了物美价廉的低成本汽车。上汽通用五菱的副总经理郭吕敏一次参加通用在印度召开的会议，有两位印度经销商率先发问：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卖上五菱之光小汽车？

　　这正好提示了通用汽车的未来所在。根据普华永道发布的数据，目前经济保持快速增长的“金砖四国”,即中国、俄罗斯、印度和巴西是全球汽车新兴市场最重要支撑力量。从2007年至2015年,中国对全球组装汽车增长的贡献为31%,印度为15%,俄罗斯为12%,巴西为6%。

　　如今，拥有密歇根州立大学等四所著名学府的弗林特市正转而把自己定位成办高等教育的集中地。通用汽车也视弗林特为过眼云烟，公司发言人对此说：“百年之际，我们希望传递出立足于未来的信息。我们对过去的一百年仍然充满敬意，那些我们发布的庆祝信息中15%是关于公司取得的成就，而85%是关于公司的未来方向。”

　　或许有一天，通用汽车将总部迁往上海也并不令人感到奇怪。从1930年代起，当底特律随着美国汽车业走向繁荣的时候，别克就已经在上海成为中国政界要人、商贾名流的首选座驾之一。1930年，上海登记入册的车辆中，每6辆就有一辆是别克汽车。如今上海依然朝气蓬勃，这里没有饱和的市场，有足够高的GDP增长。这里随处可见通用汽车总部文艺复兴中心那样的摩天大楼，但却不像底特律那样暮气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