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经济复苏了吗？宏观政策下一步还是继续扩张吗？在经历了自去年底至今的扩张政策调控之后，2009年的半年时点将是一个重要的关口。

　　本周，国家统计局将公布二季度宏观经济数据，国务院、全国人大财经委也将陆续召开半年度经济形势分析会议。

　　余斌认为，目前的形势之下，经济回升趋势逐渐明朗，但经济复苏的基础并不牢固，经济形势有三种前景，一是进入经济回升、通胀可控的良性扩张；二是有可能再次出现下滑；三是滞胀风险。他认为，再次出现下滑的可能性在减少，但第三种情况的风险在增加，为了避免这种情况，要保持宏观政策的持续性。

　　经济有所复苏但基础还不牢固

　　CBN：应该怎么判断当前的宏观经济形势？

　　余斌：总体上来讲，当前经济形势回升的趋势日益明朗，为全年实现8%的增长奠定了很好的基础。我们预计二季度GDP增幅会较一季度提高约2个百分点，也就是达到8%左右，上半年GDP增长会达到7%以上。这一判断主要基于以下四个方面。

　　首先是大规模经济刺激计划下达后，财政政策与货币政策相互配合，经济刺激效果明显，国内需求迅速扩张，弥补了外部需求的下滑，这是经济回升最核心的因素。

　　其次，民间投资回升比预期要好。对这一点很多人是存有疑问的。譬如1998年金融危机后，民间投资的回暖速度非常慢。但是从今年来看，1~5月份，非国有企业固定资产投资增长达到33.6%，特别是房地产和汽车业的产销、投资增长趋势良好。这些投资中间也有政策性因素的影响，但效果是民间投资的跟进。

　　第三，消费增势喜人。通常情况下，经济低迷、收入和就业增长缓慢及预期恶化导致最终消费低迷。但是在此次经济危机中，国内消费表现得非常活跃。如果扣除价格因素，今年1~5月份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增长比去年和前年同期要高出2个百分点。这说明在我国居民储蓄率较高的情况下，短期居民消费受收入影响比较小，政府政策调整带来消费释放的空间与潜力较大。

　　第四，虽然我国出口受到经济危机冲击下降很大，但是有两点值得注意：一是出口实物量下降幅度低于价值量下降，也就是说企业的出口能力得到保护；二是主要国际市场份额不降反升。这对今后我国对外贸易的恢复是关键的。

　　CBN：但是有观点认为，目前经济复苏的基础并不牢固。

　　余斌：从目前来看，经济复苏的基础还不是很牢固，一方面经济大幅下滑后快速回升，很多行业和企业的调整并不到位。另一方面，生产和投资回升主要集中在政府大规模刺激计划相关的行业；国际市场仍然比较低迷，出口导向的地区和企业的回升速度都比较缓慢。

　　比如有很多产能过剩的行业，应该在经济下滑、市场低迷的时候，淘汰出局很多低竞争能力的企业，这样经济才会比较健康回升。以北京房地产行业为例，如果北京房地产行业有两年或者更长时间的低迷期，就可以把房地产泡沫充分挤压出去，经济基础也会比较健康。

　　需关注通货膨胀压力

　　CBN：在经济逐渐恢复的过程中，存在怎样的问题和风险？

　　余斌：我认为当前资产价格大幅上涨和通胀预期加强是应该关注的。

　　大规模的信贷投入可能会推高通胀预期，同时刺激资产价格大幅上涨，这两个方面相互作用、相互加强。

　　资产价格过快上涨，即股票价格、房地产等价格大幅上涨，后果会导致大量资金从实体经济再回流入股市、房市，对经济恢复是不利的。一旦形成资产泡沫，未来经济隐患是非常大的。

　　其次从国内通胀压力上来看，虽然今年以来货币供给快速增长，但是因为经济低迷，大量产能过剩存在，使得货币流通速度比较慢，所以经济没有很快表现出通胀压力。但随着经济的回升，货物周转速度会加快，货币流通速度也会加快，加上初级产品价格回升，将会给经济带来很大的通胀压力。

　　从国际市场来看，由于国际主要经济体经济回升缓慢，短期内初级产品价格暴涨的情况不太可能。但是从中长期来看，美国大规模注入流动性必然会导致美元贬值预期加强。一方面是新兴市场对初级产品的需求旺盛的趋势，另一方面是美元贬值预期，必然会导致国际资本对初级产品炒作升温。

　　而中国对铁矿石、石油等初级产品依赖程度是越来越高的，所以未来中国可能会承受较为痛苦的输入型成本推动通货膨胀压力。

　　CBN：目前国内房地产和股市存在泡沫吗？

　　余斌：现在谈房地产和股市泡沫言之过早。中国经济目前处在良好的回升趋势，在国际经济低迷的情况下中国率先复苏，国际资本看好中国；加上投资者对房地产和股市的信心增强，房地产刚性需求逐步释放，这些都是推动资产价格上涨的因素。

　　目前股市才3000点，还算比较健康。对于资产泡沫的问题，我们要从更加长远的角度来看。

　　宏观经济政策要有持续性

　　CBN：你此前曾判断经济复苏走势会呈“W”形，当前我们该如何判断接下来的经济走势？

　　余斌：一般来讲，经济增长呈波浪形回升，可能会比较扎实。与之前预测市场基础不同的是，此前在作预测时，对信贷增速没有那么高的预期。而实际上，我们上半年的新增贷款规模已经超过7万亿，直接拉动经济企稳回升。

　　此前我曾预计短期的政府刺激会带来经济的短期复苏，但是很难持续，所以到今年年底或者明年年初时，经济会出现掉头向下的趋势。但是从目前经济刺激政策的实施情况来看，这一过程可能会推迟。至于是否会出现回调以及出现回调的具体时间，主要看下半年的宏观经济政策。

　　对于未来经济的走势，我们有三种预期。

　　第一种是经济回升，但是基础不够牢固，而再次出现下滑的情况。如果投资和消费增长面临不利因素制约，外需下滑在短期内又得不到改善，中国就会在短期内再次出现总需求收缩、经济下滑的可能。但我们认为，从目前经济恢复状况来看，出现这种情况的可能性比较小。

　　第二种情况是，经济保持良好回升趋势，同时通货膨胀和资产泡沫都在可控范围内，经济进入高增长、低通胀的扩张周期。这是比较乐观的局面，也是最佳的局面，需要我们下一阶段在宏观经济政策上进行审慎的调整。

　　第三种可能出现的情况是滞胀，即一方面是经济增长处在相对较低的水平，而另一方面价格在大幅上涨，这是很差的结果。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今年GDP达到8%的目标应该能够完成，积极向好的趋势会逐渐转变为经济增长速度的提高和企业效益的改善，产能过剩、过度竞争的压力会逐渐减少。三种情况中，第一种情况发生的可能性在减少，但是出现第三种情况的风险在增加。

　　CBN：那应该推进怎样的宏观政策，规避你讲的第三种情况，实现第二种情况？

　　余斌：看待未来的经济问题要看到两方面，一方面经济回暖基础并不牢固，“保八”压力还很重，所以适度宽松的货币政策和积极财政政策的基调不能变，仍要以“扩内需、保增长”为基本出发点。但是另一方面，也要看到如果不做任何改变，未来面对的资产泡沫问题和通胀压力会很重。

　　所以宏观经济政策要在两方面进行权衡，正是因为如此，我们的政策余地在缩小。但是最重要的是，政策要保持连续性和可持续性。

　　因为如果已经投资的项目，不能保证资金供给而闲置，损失是非常大的。所以要保障政策的连续性，在这个大前提下，对货币政策进行微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