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部湾加强产业布局环保导向 追加巨额技改资金

　　有着“最后一片净海”美称的广西北部湾，被要求打造成为一个环保橱窗，展现中国“负责任大国”的国际形象。

　　这一要求，由国家环保部、国家发展改革委、国家海洋局等9个部门组成国家海洋环境保护联合执法检查组提出。11月上旬，该检查组前往广西北海、钦州、防城港三个北部湾沿海城市，就环保问题进行了联合检查。

　　北部湾是位于中国雷州半岛、海南岛、广西壮族自治区以及越南之间的一个半封闭海湾，俗称“两国四方”，为南海最大海湾，水域面积近13万平方公里，近岸80%以上海水达到一类海水水质标准，海洋环境优越，拥有白海豚、红树林、儒艮(海牛）等众多珍贵而又脆弱的环境资源。

　　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东南亚研究室主任翟崑认为，北部湾是国内协调难度最大的开发建设区域，其海域由两国四方共享，涉及国际到国内，再到省内和城市之间不同空间尺度，诸多因素之中，环保具有高度外部扩散性，最容易成为国际地区间关注焦点。

　　广西是原国家环保总局确定的第一批规划环境影响评价试点省区。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全国政协主席贾庆林两年前视察广西的一份讲话表明，广西沿海三市今天的产业布局，早已有国家环保全局考量。

　　产业布局的环保导向

　　贾庆林在讲话中表示，中国发表的应对气候变暖国家方案中，北部湾被列为重点领域，并做了资源节约型和环境友好型社会这一基本定位。鉴于广西北部湾重大技术型和支柱型产业如造纸、石化和火力发电等，都是容易造成污染的项目，贾提出了节约用地、节能减排、源头治污三个基本原则。此后三原则成了国家各部委给广西项目下文的基本逻辑，北部湾沿海布局，展现了鲜明的环保导向。

　　按照广西原有布局，北部湾经济区被定位为重化工业基地，保税港区配套，分建三大临海工业区，即防城港企沙工业区、北海市铁山港工业区和钦州市钦州港工业区。

　　三大工业区均有主打项目：企沙工业区带动项目是武钢1000万吨钢铁基地；铁山港工业区主导项目是90万吨浆、90万吨纸一体化项目和北海炼油异地改造，配套涠洲岛原油码头建设；钦州港工业区骨干项目是中国石油广西石化1000万吨/年炼油工程和金桂林浆纸年产180万吨浆、310万吨纸项目。

　　此前，在广西北部湾经济区保税港区选址上，有钦州、防城港两处选址。钦州选址是正在建设中的钦州港大榄坪南作业区，防城港选址在东湾海岸以西吹填成陆和浅海滩涂地块。

　　一番运作下来，保税港区落地钦州港大榄坪港区，将于今年底封关运作，钦州市上报的骨干项目亦顺利获批并接近完工。相形之下，防城港钢铁、北海林浆纸和涠洲岛码头等项目尚处推进阶段，钦州客观上成为北部湾重化工业核心地带。

　　1国务院总理温家宝2008年10月考察北部湾时，对三市布局已有概述。温家宝说，北海必须以生态环境要求比较高的项目为基本布局，一是电子产业，宜搞高新技术，二是旅游，发展文化旅游产业，再带动其他产业；另外两个城市，防城港以钢铁为主，钦州港以炼化为主，炼化产业有它的特点，布局不可分散，基地化、规模化、集约化是基本方向。

　　广西北部湾重化落子选定钦州，中央全局考量中很重要的一点在于，广西北部湾环保敏感点星罗密布，而钦州区域敏感点相对较少。

　　1982年以来，广西沿北部湾海相继建立山口国家级红树林生态自然保护区、合浦儒艮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北仑河口海洋自然保护区和营盘马氏珠母贝保护区等，列为禁止开发区域，基本集中在北海、防城港两地；

　　20世纪初，由联合国环境规划署主持，中国、越南、柬埔寨、泰国、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菲律宾7国参加了“扭转南中国海及泰国湾环境退化趋势项目”，中国设立4个示范区，分别为广西防城港、北海，广东汕头、珠江口；另外，联合国环保署（UNEP）和全球环境基金（GEF）选定的海洋波爱护示范区项目，分别为北海合浦海草、防城北仑河口等，以上种种，钦州均不在其内。

　　钦州三娘湾海域分布有珍稀海洋生物中华白海豚，离钦州港工业区颇有距离，但由于邻近大榄坪区域被安排为港口、工业园区预留区，钦州主动将三娘湾海域规划为“钦州三娘湾海洋生态区”，以确保国家环保总局海洋功能分区要求，对其重大项目的推进颇有助力。

　　北部湾的环保代价

　　“大工业必须大环保。”钦州市市长张晓钦称。炼油重化能否和白海豚共存，是科学发展观在北部湾是否得到落实的一项指针。

　　按照广西壮族自治区党委书记郭声琨的布局，沿海三市被确认为广西经济发展新的增长极，广西重大项目除铝工业布局在百色和铁路沿线外，其它如林浆纸、石油石化、天然气、钢铁等现代工业，基本布局在沿海。20世纪80年代行政分区前，广西北部湾三市统归钦州管辖，分区后钦州面积、人口仍占该区域一半以上，客观上成为北部湾重大项目基本落点。

　　张晓钦称，越是后发展越要先规划，越是后发展越要重环保。北部湾经济区开放开发，必须守住科学规划和生态环保的工作底线。一个项目落地，意味着一批老厂受到清理，必须力推产业集聚、集群效应，打造绿色经济，以展现中国履行环保宣言的决心。

　　近两年来，钦州市整顿中型企业8家，关闭治理不达标小造纸厂、浸竹片厂、酒精厂近100家，钦江流域制糖、酒精、化工等重点工业企业被勒令追加环保技改投入，多家企业因成本压力被市场重组。

　　2“环境保护是个愚公事业，为政者要顶得住压力，经得住诱惑，耐得住寂寞。”原北海市委书记温卡华说，北海城市特质，是一个涵养珍贵原生生态、着重人居的滨海城市，按照科学发展观理念，短期的经济利益，要给长期、全局性利益让步。

　　北海市的做法是：将包括两个工业园在内的整个40平方公里城市建成区，一概划定为禁燃区，规定工业生产不得使用煤炭或重油作燃料；170多家造纸、印染、淀粉、陶瓷企业被关停，而希望落户北海的二十多个制革、冶炼项目均被拒之门外；作为广西最大的渔业重镇，以小杂鱼、下脚料为原料的鱼粉加工厂，被全部“逐”出市区。

　　温卡华最大一个手笔，莫过于斥资4亿元，将1992年以前北海银滩濒海而建的34幢建筑全部拆除，银滩中区变成了免费天然浴场，“还滩于大海，还滩于自然，还滩于民众”。“三还”直接减少了2000多万元门票收入，而在环境维护、景点建设、救生防护等方面，每年要投入大笔资金，一减一增，这棵昔日的“摇钱树”，成了一个“包袱”。

　　“摇钱树”变“包袱”非北海银滩一家。2005年底，总投资6.57亿元人民币的北海涠洲岛30万吨级原油码头项目开工建设，后因联动项目变更，原油码头中途停建。

　　按照最初设想，把涠洲岛原油码头补建和中国石化的输油管道结合起来考虑，可为钦州1000万吨/年炼油工程节省一大笔码头建设费用。然而，涠洲岛周边海域分布典型海洋生态系统珊瑚礁生态系，在此修建海湾型港口，将影响湾内水体交换能力，导致海湾淤积，使珊瑚礁遭到破坏，为此，《广西壮族自治区沿海港口布局规划》将该处海域划为港口禁建区；另外，1996年岛上建设的年加工量20万吨的油气终端处理项目，已导致重大地质灾害，为恢复其近海生态，《广西北部湾经济区发展规划（2006～2020）》将涠洲岛—斜阳岛珊瑚礁划为海洋生态功能区和保护区，水质控制在2类以内。

　　此情形下，广西自治区环保局协调钦州市海洋局，重新调整海洋环境功能区，将30万吨原油码头的建设，由涠洲岛转移到钦州三墩岛，这一变化，意味着增加数亿新建费用。

　　“在项目建设上，环保是第一审批权。”郭声琨说。长期以来，广西有建设“生态广西”的说法，当前进而推出将广西建设成为生态文明示范区这一全新理念，郭声琨据此立下规矩，在重大决策上，环保部门要全程参与，实行经济指标和环境指标“双重考核”，北部湾当前的环保态势，可视为郭“环保优先”、“生态优先”治桂理念的全面启动。

　　环保技改巨资追加

　　3“环保技术投入还是不够！”中央9部委联合执法检查组组长、交通部海事局副局长陈爱平称，北海、钦州等地污水处理厂在运行平稳性、管网配套、在线监测设备有效运行等方面，依然存在问题，“北部湾是面向东盟的一面镜子，不容丝毫马虎！”

　　广西入海江河口共有6条，2009年上半年广西沿海21个排污口监测报告表明，18个市政混合排污口中有17个排放废水超标，3个工业企业直排口中有1个排放废水超标。

　　市政排污而非工业废水，为北部湾主要陆地污染源。在广西壮族自治区政府主席马飚主持下，敲定各市镇2009年污水处理设施建设投资额65亿元、生活垃圾处理设施建设投资额27亿元，到了9月份，有48位市长、县长未能完成计划切块任务，被广西区政府公开通报批评。

　　相形之下，已落户北部湾的项目业主已纷纷巨资追加其环保投入。钦州新天德能源有限公司年产酒精10万吨，投资750万元建设了一套可以同时烧煤、干渣和沼气的“三合一”锅炉，生产中几乎把木薯原料“吃干榨净”；国投钦州燃煤电厂为增加脱硫装置，增加2.6亿元投资；金桂林浆纸项目一期工程用于污水处理和零排放系统的投资为人民币5亿元，占总投入的5.8%以上；中国石油1000万吨/年炼油工程用于环保投入更高达8.5亿元，占总投资的6%，比原计划增加2.5亿元。

　　钦州千万吨炼油项目的业主——中国石油广西石化公司总经理吴恩来称，工程设计之初，多项环保指标已远远高于国家标准，中途再作巨额追加，属自我加压。按照中国石油总裁蒋洁敏的说法，“要人们一看钦州炼厂，就知道国际水平的炼油厂是什么样子”。

　　2005年12月，松花江污染事件爆发，中国政府在抚远水道入口处实施临时筑坝堵污工程，阻止污染水团流入乌苏里江，确保俄罗斯居民用水安全。中国石油高层迅速意识到，钦州项目环保部分必须大幅度修改，和松花江一样，北部湾也是跨国水域。

　　中国石油广西石化公司QHSE中心副主任唐智和称，新设计设置水污染应急三级防控措施，比环评增加1个亿投入。主要做法是修建事故池3个，容积合计达10万方，如出现极端泄漏事故，事故池可拦截的污水，相当于1米深度、30个足球场面积的池塘容量。

　　在污水处理方面，项目业主引入法国工艺和关键设备，将处理能力由环评时的800m3/h提高到1000m3/h，达到GB8978-1996一级排放标准；投产后，炼油生产水耗0.49m3水/t油，污水回收利用率70%。这又比环评增加1亿元投资。

　　“在环保问题上，企业正由技术变迁，发展到社会责任的体制变迁。”北京大学生命科学学院教授潘文石建议，政府应该因势利导，设计出相应政策和机制，来助推这种变迁。

　　4潘文石素有“中国大熊猫之父”之称，是世界级野生生物保护专家，对北部湾生态变化有深入研究。潘说，世界环保博弈，事关大国间产业升级路线的战略选择，但真正战场“不在哥本哈根谈判大厅，而在一个个具体地区、一个个具体的重型化产业环保项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