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新世纪》-财新网
作者：沈乎
与此前盛传的回归体制、晋身仕途不同，业内普遍相信胡祖六下一站将是私募投资（PE）领域
胡祖六：告别或开始
“我没有跳槽（到别家投行），只是第二次换单位。”电话另一头的胡祖六坚持道，“如果要继续做过去的工作，我还会一直待在高盛，它是最好的投资银
3月初，关于高盛大中华区主席、董事总经理胡祖六即将辞职的消息在金融界不胫而走。3月10日，高盛正式确认了这一消息，称胡祖六自4月起“退休”（Retire），但将继续担任高盛的顾问董事。
对于投资银行这一变幻无常的名利场，胡祖六的离职毫不意外。年仅47岁的胡祖六自1997年起已在高盛供职13年，自经济学家而至投资银行家。参与过多项大型国企的重组上市之后，他在谋求新的角色定位，早已不是秘密。
然而，与此前盛传的回归体制、晋身仕途不同，业内普遍相信胡祖六下一站将是私募投资（PE）领域。
事实上，在金融危机之后，国内对高端金融人才需求孔急，大批“海归”的回潮与政府机构的积极招募互为表里。目前中组部组织的一场市场化选聘金融高管的尝试中，胡祖六亦名列其中，不过这次胡祖六并未回归体制。（参见本期杂志“金融高管‘非常选秀’”）
“无论是在体制之内还是体制之外，胡祖六都会在这个市场扮演重要角色。”平安保险董事长马明哲有此评论。
内向的投行家
1963年出生的胡祖六，生于湖南湘阴县。这个位于湖南省东北部，被湘水一分为二的县城，亦是清朝中兴名臣左宗棠故里，而这位乡贤对于胡祖六的影响往往见诸其言辞。
1978年，正逢“文革”之后恢复高考。时年15岁、正在学校读书的胡祖六毫无淹滞地考取了大学，在清华取得了工学硕士学位。
如无意外，从清华毕业之后，胡祖六将成为一名工程师，但他远赴美国哈佛大学学习经济学，并取得博士学位。对这一影响一生的转向，胡祖六解释称，当时没有学过什么正经的经济学，但因为自小比较喜欢历史和文学，对社会科学仍是兴趣未泯，加上一点好奇心，就从工科转向了社会科学。
“我们不是在市场的环境中成长，80年代国内市场经济刚刚萌芽，许多经济学的概念都非常陌生，没有感性的体验。最典型例子的是利息，时间是有价值的，这一点得去琢磨才能想通。”他笑言。
自担任高盛亚洲首席经济学家后，胡祖六开始出现于公众面前。这时候，他总是形容整洁，目光如星。不过，他讲起话来往往语速急促，语调低沉。
“从小我比较内向，后来做经济学家才在大庭广众之下演讲，但内心还是很害羞的一个人。”胡祖六自称，“我的口才是很大的弱点，不会讲话，加上南方口音，从来不擅舌辩。”
然而，投资银行家从来都是善于“讲故事”的人，而胡祖六的公关能力业界亦颇有声名。有分析认为，这与他的独特定位相关：同时身兼经济学家和投资银行家两个角色，可以在策略表达中进退裕如。胡亦自称在讲到专业领域时，自己总是自信满满。
因学致用
自哈佛毕业后，胡祖六进入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工作，先后供职于亚太局、财政事务局和研究局，从事经济研究。1996年，他担任了瑞士达沃斯世界经济论坛的首席经济学家。自那时起，作为较早进入国际金融组织的中国经济学家，胡祖六逐渐建立了与国内高层持续、广泛的人脉关系。
一位早年与胡祖六有过合作的人士称，1996年前后，胡祖六曾与世界银行专家合作在《人民日报》发表文章，谈论当时的宏观调控和经济过热问题，颇具影响。借此机会，胡祖六与加州伯克利大学经济系教授钱颖一等人创办了清华大学中国经济研究中心。
1997年，胡祖六进入高盛工作，担任亚洲首席经济学家和董事总经理。“进入高盛以后马上是亚洲金融危机。关于人民币是不是会贬值，有很多争论。作为高盛的经济学家，要有明确的判断。当时我的判断和市场共识相左，受到一定压力。但能为政策判断提供支持，心里有莫名的满足感。”胡祖六回忆道。
2002年，胡祖六和其在哈佛大学的学弟、高盛执行董事乔纳森•安德森（Jonathon Anderson）合著了《有关中国和世界的五个神话》，受到好评。四年后，已是瑞银证券公司投资研究部董事总经理、亚太区首席经济学家的安德森又继续这个话题，撰写了《走出神话：中国不会改变世界的七个理由》。
早在IMF期间，胡祖六即写过大量介绍中国的文章。在当时，中国人使用英语、以西方能接受的学术语言阐述中国经济的仍不多见，而能浸淫于国际金融前沿的中国人才亦是凤毛麟角。一位分析人士称，胡祖六等中生代“海归”在特定时代的桥梁地位令其受益颇深。
折冲金融重组
2004年12月，高盛与高华证券合资成立高盛高华，对中国的渗透和投入再上层楼。之后，胡祖六从政策建议者的角色中走出，转向了投资银行的实战业务。
当时正值中国银行业改革的关键时刻，胡祖六得以厕身其中，经历了波澜壮阔的银行重组的全过程。
作为华尔街最早进入中国的投行之一，从电信、能源起，高盛一直在中国的战略性行业的重组上市中扮演着重要角色，金融业更是不遑多让。借此，胡祖六先后参与了中银香港的改革上市、中国银行的整体改革、交通银行的重组引资上市。
“当时帮交通银行在全球物色一个战略投资者很难，国际国内对中国银行业都不看好，已经得到汇金注资的中行和建行得不到战略投资者的青睐，尚未获得注资的交行就更是难上加难。”胡祖六谈及这一银行上市的破冰之旅，仍记忆犹新。交行当时争取财政和社保注资以及引入汇丰入股是一个互为条件的安排，这正是投行最为擅长的工作。最终2004年交行成功地以较高价格引进汇丰，是国内大型银行首家引进国际著名战略机构的成功案例。之后交行又在H股上市，成为中国境内首个银行海外上市的成功案例，为后来建行、中行等大型银行到海外上市铺平了道路。
此后的银行上市潮势如破竹，在令投行赚得盆满钵满之余，也带来了广泛的争议。2006年，胡祖六主导了高盛投资团入股工商银行的项目，37.8亿美元的入股金额带来了数倍的收益。
在离开高盛之前，胡祖六参与的最后一个大型项目是中国平安换股吸收合并深发展。在此项目中，高盛担任了中国平安的财务顾问。此案的复杂性和争议性更甚以往，由于牵涉外资转让、混业经营和民企问题，审批环节旷日持久，近期方始获得国务院的原则性批准，仍有待各个监管部门的最终批准。
对于这一交易，胡祖六称平安集团与深发展的外资股东TPG虽早有接触，双方却各有顾虑，“谈不出好的方案和共同意见”。三年来，马拉松式的谈判一直在进行，但没有结果。最终在高盛的撮合下，出炉的是一个“向现实做了折衷和妥协，而非最理想的方案”：深发展向中国平安旗下的平安寿险定向增发3.7亿股至5.85亿股，融资约为67亿元至107亿元。2010年底前，TPG旗下的新桥资本有权选择以114.49亿元现金或中国平安新发行的2.99亿股H股，作为对价，向中国平安转让其持有的全部深发展5.2亿股股份。
“这是境内最大的并购案，也是最复杂的交易。双方都是上市公司，涉及披露问题，还有跨境交易。”胡祖六曾对本刊记者表示，真正完美的方案应是平安换股吸收合并深发展。
“祖六已为中国企业和资本市场做了很多事情，我想他今后无论做什么都还会为国家的进步贡献力量，因为他是这样一个有理想的人。”高盛高华董事长方风雷称。
PE新途
近年来，投行家们转向私募投资机构（PE）已蔚然成风，无论是高盛高华董事长方风雷，还是前摩根士丹利首席经济学家谢国忠，都选择了PE投资。
一位香港金融界高层称，从投行转向PE跨度并不大。投行作为卖方，寻找企业，发现内在投资价值，再销售给投资者，挣取中间费用。PE亦是理解一个行业，寻找有增长潜力的企业，募集资金投资。资深投行家若不愿受限于投行职员的身份，便转向轻松的PE合伙人。
他同时表示，由于各种原因，高盛近年来在中国的业务发展未如预期般顺利，其团队一直也处于调整中。在高盛高华成立后，胡祖六曾短暂牵头投行业务，但此后担任的大中华区主席并非实职。
事实上，高盛内外对于胡祖六的去职意向早有猜测，“近几年他主要在香港，一直在筹划下一步的安排。”一位知情人士称，胡祖六一直对于效力于政府和国有大型机构情有独钟。此前外界曾风传其出任中投副总经理，虽然事后被证伪，但并非没有因由。
虽然业界多有传言，但胡祖六没有向本刊记者确认其转行PE的消息，而是称自己去向尚未明确。
“投资银行是高强度的行业，做了13年，是时候稍稍从紧张的节奏中放松一下。当顾问董事，能给高盛提供一些建议和参考，也意味着我有更多的时间、自由和独立性来聚焦于自己最感兴趣的事情。”胡祖六说，“当然不会离开金融大领域，虽然工作时间很长，压力很大，每天都筋疲力尽，但从来没觉得非常乏味和无聊。”
“我也有很多梦想，比如要有时间我想写小说，这是我的爱好。当然，趁年富力强还是要做点有实际意义和影响的事。”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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