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军宁：政府的“正义感”应当是怎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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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说两句(人参与)

2012年07月20日12:00

来源：搜狐财经作者：刘军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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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义的政治秩序有一个显著的特点，就是政府与执政者不用自己的专横权力意志强迫民众服从权力，让所有的个体能根据自己的本性来发展，展现其潜能，实现其自我。终极的正义，就是天道之下，各得其正。

　　孔子：尊师，我很愿意相信天道，但是我有些担心，由于太信天道而导致宿命。如果把一切都交给天道，我们活在世上岂不就无所事事碌碌无为了吗？

　　老子：这种担心是很多余的。信奉天道不等于相信宿命论。我还没有见过任何一个人绝对无所事事，真的把一切都交给了天道。人为什么不会无所事事？因为人有天道赋予人的自由意志。有了自由意志，人就会“折腾”，就会追求自我与自我实现，甚至为此去藐视乃至背叛天道。

　　孔子：天道既然造就人与万物，为什么会赋予人以自由意志来违抗天道呢？这是不是天道在创世过程中有不周之处，有所疏漏？

　　老子：我不这么认为。在我看来，创造出有缺陷的个人、赋予人类以自由意志，并允许人类有限地背离天道，正是天道创世意图的一部分。天道不可能把人造的和天道一样完美。赋予人类以自由意志，说明了天道的慈爱；允许人类有限地对抗天道，说明了天道的包容；鼓励人类去自我实现，说明了天道的宽厚。人类的困境与希望所在，正是既要自主又要服从天道。

　　顺应天道的政治体制与执政者，应该充分信赖每个普通人身上的天分、潜能，并为其充分发挥与实现自我最大限度地创造有利条件。你们儒家给统治者的建议，是让老百姓对君王有信心；我给执政者的建议，是让民众对自己有信心。我特别欣赏，美国前总统里根1976年在宣布参加竞选总统的演讲中所说的：“我们需要一个对人民的能力而不是对自己的能力充满信心的政府。”无为而治有个前提：天道对人民有信心，对政府的能力没有信心。

　　孔子：自由意志？听起来有点神秘。那自由意志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老子：自由意志，有点像天道，既是神秘的，又是真实的。自由意志是造物主赋予的每个正常人不受外力的强迫而自由做出决定的能力，表现为每个人自主选择、自行其事、自负其责的能力。要想能自由选择，必须有自由意志，必须要有能够伸张自由意志的社会环境。

　　自由意志，意味着首先是你的自由意志。就是说，这自由意志是专属于你自己的自由意志，它不属于别人。当然，你的自由意志，既不能支配别人也不能被别人所支配。就是说，你不能把你的自由意志用到别人身上。包办婚姻的错即在于此。

　　孔子：要是让人们放肆地行使其自由意志，恐怕会导致犯上作乱吧？我觉得，每个人即便有自由意志，也应该去努力做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行。我觉得自由意志应该用正义来平衡，否则这将是一个为所欲为的世界。怎么才能把自由意志与正义调和起来呢？

　　老子：没有自由意志，就没有正义。人若没有自由意志，人间的正义就是多余的。压制人的自由意志，必然导致不正义。天道创造了人，就赋予了每个人以自由意志。自由意志的最正当用途是顺应、实践和捍卫天道。自由意志允许人们接受或拒绝天道，当然也得到或付出相应的收获或代价。即便自由意志会导致人们有时背离天道，犯各种过失，但统治者也无权剥夺或压制个人的自由意志。剥夺或压制个人的自由意志，是对天道的严重冒犯，因而也是极大的不正义。

　　孔子：正义，虽然我很向往，但是这个概念对我来说，有些太抽象，像是玄学，而且人言人殊。

　　老子：有你这种感受的人很多。正义是有道的国家的唯一基础。正义不是一个舆论和看法，而是一个原则。正义原则的第一要素是自由，有了自由，每个人才能成为自己的主人。让每个人成为自己的主人，正是天道的意图。奴隶与自由人的相同之处在于，他们都会行动；区别在于，奴隶完全按别人的指令行动，自由人按自己的自由选择来行动。当然，自由的人也要承担责任与义务，但是这些责任与义务，都从他的自由与权利中派生出来的，而不是独立存在的，其核心是不能侵害他人的自由与权利。所以，自由是法律与正义之下的自由，是有序的自由。但是，这里的法律必须合乎天道，服从正义。不合天道的法律，就不是正义的，甚至是恶的。

　　天道的正义，你也可以说它是神的正义，自然的正义，甚至是人间的正义。天道的正义是自动执行的，人在做，天在看。如果政府与统治者不能行正义，不能行天道，请放心，总有人会来替天行道。即便没有人来替天行道，天道也会自动执行正义。终极而言，行正义，就是行天道。盼望正义得行天道，还是每个人内在的向往。这也是人类的希望所在。

　　孔子：这么说的话，政治统治最终必须符合正义的原则，这样才有政治正义。具有政治正义的政体、政府与政权才是正当的。对吗？

　　老子：说的对。正义的理念与自由的理念和秩序的理念是分不开的。建立在自由与正义基础上的秩序与政体，才是天道要我们生活在其中的秩序与政体。这也意味着，有序的自由，正是合乎天道的自由。天道赋予人类的自由，是有序的自由。

　　从另一个角度看，所谓正义就是每个人能够得到自己应该得到的。什么是应该得到的？凡是天道赋予人的，人人都应该得到。在这些该得到的中，首先就是生命、自由、财产权和追求幸福的权利。如果一种社会秩序、一个政体与政府能够有效地保障人人都能得到这些应得之物，那么这个秩序与政体就是正义的。没有自由与正义的秩序，便是专制。

　　孔子：可是，世界上，有些资源永远是稀缺的，不能保证人人都得到啊？

　　老子：正义的原则意味着，每个人只能得到自己该得到，不能去强夺属于别人的东西。人类社会中之所以要确立正义的原则，就是为了杜绝人像动物之间那样相互争抢。面对稀缺的东西，如金钱与冠军头衔，人们应该按照一视同仁的规则去争取。有了这样的正义，人的尊严才有保障，也才能使人与其作为天道的特殊造物的身份相匹配。

　　正义的政治秩序有一个显著的特点，就是政府与执政者“不以己正天下”；而是“使天下各得其正”（《庄子·骈拇》），不用自己的专横权力意志强迫民众服从权力，让所有的个体能根据自己的本性来发展，展现其潜能，实现其自我。终极的正义，就是天道之下，各得其正。

　　天道章句之五十八

　　其政闷闷，其民淳淳。其政察察，其民缺缺。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孰知其极？其无正。正复为奇，善复为妖。人之迷，其日固久。是以圣人方而不割，廉而不刿，直而不肆，光而不耀。

　　政治清明政策宽松，

　　百姓就能淳朴乐业。

　　政策贼头法令贼脑，

　　百姓就穷困又牢骚。

　　民众的灾祸啊，里面却躲藏着君王的幸福。

　　君王的幸福啊，里面却潜伏着民众的灾祸！

　　这些统治者，谁愿意知道其中的究竟？

　　治国离开了正义。

　　正常必变成反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