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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南内黄法院和建行联手造假案52起 国资流失900万
即便8月26日内黄县政府召开了对邵学文及其妻女等人的公捕大会，也没有了却李朝中心头的焦虑。“我都67岁了，一家人17万元的钱存到邵学文那里取不出来，今后的日子可怎么过？”想到一切都要从头再来，有病在身的他缓缓神，叹了口气说。
在内黄，像李朝中这样的人还有不少。这个即将收获的季节，对他们来说，已经没有了丰收的色彩。去年接连发生的涉嫌非法吸储或集资诈骗的案件，正在让他们承受着不能承受之重。在这中间，井店镇又是一个重灾区，而井店镇所发生的一切，又都与一个外乡投亲者有关。
这个人便是邵学文。今年已经50多岁的邵，在20岁左右时，不知出于何种原因，从浙江来到内黄，先是认了县里一位没有儿子的领导为干亲，后来又不知何种原因，他来到井店镇务农，认了该镇信用社没有孩子的主任为父，然后结婚，并生了一儿两女。
“最初邵在村里务农时很卖力，直到去年事发，他给人的印象一直不错：很厚道，不张扬，不吸烟，不喝酒。”一位与他相熟的村民评价说。
邵学文钱庄的前身是1991年经民政部门批准的井店镇东街农村救灾扶贫互助基金会。当时，国内曾经大规模倡导在农村建立此类组织，目的是聚集农村闲散资金，弥补救灾扶贫资金和农民生产资金的不足。
是年，一直在村里默默无闻的邵学文主动争取做了东街基金会的副会长兼会计。1998年，国务院下发247号令明令取缔此类组织和业务，而在此前的1997年8月，“邵学文嫌税收太高，将公章和社团登记证上缴，然后去鹤壁烟糖公司当了副总经理。”井店镇前民政所所长陈志文告诉记者。
不仅如此，邵还利用吸纳的存款近水楼台做起了生意，先是收购了一个小水泥厂出租经营，而后又将村木材厂收入囊中，改造成仓库倒手化肥、糖等货物。
邵学文吸纳存款事实上一直都没有停止，只不过具体的操作者变成邵的妻子赵姣如和二女儿邵会霞。此时，邵的钱庄，在摆脱了原来诸多限制的情况下，经营得有声有色，发展突飞猛进，邵甚至在其他村设立了分部。
记者从1997年7月内黄《关于进一步加强救灾扶贫互助会规范化、制度化管理工作通知》中了解到，原来村级、乡级互助会一次借款分别不能超过1000元、2000元，每户累计分别不能超过3000元和6000元。到1994年7月，邵所在的东街基金会储金仅50万元，而后来鼎盛时，井店镇政府工作人员介绍说，邵的钱庄存款高达1000多万元。当地信用社目前的存款数目也不过如此。
在井店镇30多个村委会中有25个像邵这样的钱庄，因为这些钱庄的存在，当地信用社的存款逐年下降。
几年平静的光阴最终没能掩盖问题的暴露。2003年10月，东潘井村一位村民到邵学文处取钱遭拒，引发村民连锁恐慌，很快邵学文外逃。
而事发前一个星期，邵手头资金紧缺的消息已经出现，只是能够感知者甚少。对于邵为何资金告紧，一位自称与邵关系密切的村民猜测，可能是因为邵有两笔大的贷款出了问题，一笔贷向鹤壁，涉及本息200万元；一笔贷向广州，涉及本金200万元。而当地公安机关6月份的一项统计显示，事发前，邵学文的钱庄未兑付的存款余额是931万元，贷款余额370多万元，其中有560多万元对不上账。
邵入狱后，去年10月，政府采取对账（即由贷款方偿还存款方钱）的方式解决拖欠村民存款。此法遭到部分村民的强烈反对，但对账却在继续。“对账是大家的事，但只有部分村民获得全额或部分资金，这对其他村民来说是不公正的。”村民陈清朝告诉记者。
既有的金融机构对内黄经济的发展作用有限，老百姓从正常渠道融资发展生产的难度很大，这就使得内黄对历史遗留下来的各种基金会（后来演变成地下钱庄）产生了依赖。
在缺乏有效监管的情形下，由这种依赖衍生而来的风险接踵而来，这种风险的载体便是一桩桩涉嫌非法吸储或集资诈骗的案件。
当地政府在基金会向地下钱庄演变的过程中负有相当的责任，对这些案件的处理，正在考验着当地新领导班子及公检法机关的魄力与智慧。
如果说邵学文案是内黄地下钱庄的冰山一角的话，那么内黄县总商会民生互助基金会(以下简称总商会基金会)后任会长武文正的外逃和前任会长姜留成之死当属冰山的又一角。
总商会基金会筹建于1997年12月，1998年2月在内黄县农行开户运作，姜留成以政府委派的正科级公职人员身份任该基金会的法人代表。但因经营不善，贷款出现较多呆账，从1998年5月到2001年6月，包括安阳市政协委员、内黄县金龙陶瓷壁画厂厂长甘海民，内黄县家用电器公司经理、县家电商会会长彭文仲等人在内的6位贷款者(贷款总额226.5万元)因涉嫌诈骗贷款潜逃，至今仍未抓获。
2002年年底，迫于储户上访及县里的压力，姜留成与内黄县总商会副会长武文正达成协议，由武接管基金会。2003年1月2日，武文正正式接管基金会，但基金会的法人代表仍是姜。
武系内黄县诚信物资公司经理、内黄县大正植物油厂厂长，“他当时是县里的红人，就任前，县里领导曾许诺在他就任后划拨400万元资金弥补姜在任时的窟窿，但后来并未兑现。”一位知情者说。
2003年8月22日，武因涉嫌内黄农行金融诈骗案外逃，总商会基金会吸储存在的诸多问题同时暴露。当地提供的数字显示，两任会长主政期间，共吸收存款940万元，其中贷出812.2万元，前后两任会长分别贷出452.9万元和359.3万元，两人在任期间分别亏损46万元和41万元。
当地在武外逃的第二天就成立了由公检法等部门参加的处置领导小组，通过追缴贷款、赃款、资产变现等形式，共收回贷款224.48万元。因在调查中发现原总商会会长姜留成在基金会问题上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2003年11月，内黄县委免去了姜留成的会长职务，并在县政协七届三次常委会议上审议通过姜留成辞去政协常委委员职务。
在姜的亲属及同事眼中，姜当时根本没有“基金会非法”的概念。在大家都忧心忡忡时，姜总是劝慰大家没事。
支撑姜信心的是豫政(1995)40号文和中国工商业联合会章程。豫政(1995)40号文明确提出，鼓励各级个体劳动者协会、私营企业协会、行业组织等发展合作基金会、资金互助会等集体资金互助组织，并且2002年11月中国工商联第九次代表大会修正通过的《中国工商业联合会章程》中将为会员提供信息和融资等服务视为工商联的主要职能和任务。
但不幸的是，今年4月姜在家午休时突发心脏病死去。今年51岁的姜，去年曾经突发心脏病，但在北京得到及时治疗。
据知情者透露，当天中午，姜还像往常一样在家做了一顿中午饭。“尽管他显得很轻松，其实内心并不平静。他承受的压力太大。”姜的一位同事认为。
此后的8月14日，内黄县委、县政府以处置领导小组的名义下达了一纸意见书，以违背国务院第247号令(《非法金融机构和非法金融业务活动取缔办法》，1998年6月国务院第5次常务会议通过)及未经工商登记等理由，将总商会基金会明确定性为非法机构，一时众储户愕然。储户非常明白，如果公安机关追不回贷款，损失将由他们自行承担。
“当年孙大午所以获罪，具体依据便是国务院第247号令。尽管这是一个很多专家颇有微词的法令，但到目前为止，对非法金融机构和非法金融业务的处理，这仍是最权威的依据。”省会一位业内人士告诉记者。
对于政府的定性，总商会基金会一位储户说，这是一个政府色彩非常浓厚的基金会，曾有县委副书记、政府副县长、统战部长等党政要员出任名誉会长，日常经营情况直接向县委、统战部汇报达5年之久，并且2003年2月县委统战部曾指示总商会向县委、县政府打报告，申请拨付200万元以解基金会暂时困难，现在政府怎么就不顾历史下了这样的结论？
不光是总商会基金会，内黄县的其他扶贫基金会也面临类似的结论。只是让他们难以接受的是，国家早在上个世纪末就已经宣布要取缔非法吸储业务，内黄县的各种基金会也在清除之列，为何政府没有顺势而为？即便政府默认它们的存在，但监管哪里去了？
内黄人行前工作人员告诉记者，当年县委、县政府主要领导曾经明确表态，对于基金会，是清理而不是清除，是整顿而不是整垮。“这话言外之意非常清楚。”他说。
在乡镇，2000年，内黄县民政部门开始回收乡镇扶贫基金会公章，但大多数基金会会长像邵学文一样，并没有停止吸储和放贷，他们开始单干。“内黄县井店镇东街救灾扶贫互助基金会”的公章也就是在这时悄然变成私章的。
对此，井店镇东街村民告诉记者，村、镇领导不可能不知道，邵学文曾经在村里放电影鼓动大家到他那里存款。单干的好处是，“规避了向国家纳税，只需向民政所交纳管理费”，村民王运连告诉记者。
同样因为地下钱庄的事情，记者从内黄县公安局了解到，内黄县井店镇齐村的赵中朝、张爱玲，东潘井村的刘彦玲、张自平夫妇等也已被捕，并且，类似的局面仍在继续。
为什么这一切都发生在内黄？与记者一样，很多人也很纳闷。
1998年，建行、工行、农行等开始陆续裁撤在内黄县城及乡镇的营业网点，2002年达到高潮，最后中行索性撤出内黄，建行在内黄的规格由支行变成分理处，“此后村民大规模将钱转存地下钱庄”，内黄人行前工作人员称。
据了解，内黄是省内金融风险防范重灾区，前几年不良贷款率居高不下，像农行，到去年年底存款3亿元，拆借贷款却在4亿元。最近几年几家银行在内黄基本上停止贷款，或者贷的数量相当小，“这种局面显示了金融业在内黄的尴尬，也显示金融对内黄经济发展作用的尴尬。”内黄农行一位内退员工告诉记者。
在安阳的5县4区中，内黄县的经济总量一直最小，去年全县财政收入6000万元，不算办公费，光财政供给的企事业单位人员的工资费用就达1亿元。“这样就使当地对地下钱庄产生了一定依赖。”一位分析人士认为。
“现在有人宁愿蹲监狱，也不愿承认自己转移财产、有钱。”内黄公安局一位工作人员告诉记者。
之所以如此，一个重要原因在于，总商会基金会一位储户认为，县、乡镇到各村都有机关工作人员在基金会里存款，有的信用社职员甚至将信用社的存款转存基金会，以获得高额利息，所以办案的阻力特别大。
记者了解到，有的地下钱庄，像二安乡后安村的钱庄老板，从邵事发后就拒绝村民取款。他甚至以夫妻离婚的假象声称，自己现在一无所有，财产都已划到妻子账下。
为此，内黄县公安局一位工作人员称，邵等人可能涉嫌隐瞒真相、毁账、逃兑付，被当地以集资诈骗而不是非法吸储的罪名提起公诉。
“今年4月新到任的县委书记冯克坚在上月接见村民代表时曾表示，要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动真格的。我们对政府及公检法机关充满信心。”井店镇东街村村民告诉记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