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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一个时代像如今这样,让还能够善于思考的一部分中国人懂得:别人的许诺不会给你一个美丽未来的新世界,天上不会掉馅饼。
拆迁、危改、异地重建、修旧如旧。每当我在报纸、工地、通知和某些不合法的文件中看到这几个我熟悉的汉字时,我就禁不住会有一种厌恶似的痉挛从心底里涌起。
我一点都不想掩饰我对这个城市变化的厌恶,最初的兴奋被一些无能的建筑师创造的丑陋作品彻底地埋葬,我不想说他们每个人都没有天分,也许这只是一个极短的过程?伟大的作品会在痛苦的磨练中诞生?但是我想告诉对北京的过去比较了解的朋友,北京的历史被毁灭了。
我们付出了代价,这个代价让我们无论用多么长的时间,都无法弥补我们所犯的罪恶。无知和愚蠢就如同这个城市上空的污染一样让人难过,让人麻木的等待宣判,有时这个污染还会透过戏剧性的通道变成一道彩霞,让我们已经不会思考的大脑误以为是神明之霓裳:西单东南角灰色的长安戏院,在长安街的另一侧易地容光化成一道彩虹;王府井北的吉祥剧院被危改了,却留下了她身旁唱圣诗的教堂;郡王府异地重建变成了四环边的高级餐厅;南池子修旧如旧,却修掉了市井之平祥……。
我并不认同高高的玻璃楼和宽广的马路就是现代化,那是用现代的材料轻易就可以得到的结果。而城市中心那些低矮的平房;狭窄的胡同却是我们最珍贵的遗产,那不代表落后,相反那是这座城市历史和文明的证明,是一个城市的灵魂。现在这个灵魂被切割成一个个记忆的碎片,丑陋不堪的大杂烩,如同一个典雅的女人被强迫作了隆胸和丰臀手术一样。你能看到的肉都在外边,可都是假相,糊弄人的东西,她击碎了我们对美的习惯,肉排变成了肉渣,令你怎么也找不着肉的滋味。
国家大剧院就坐落在天安门的右侧,那真是一个漂亮的建筑,它完美的弧形在天空下闪闪发光,如同巨大的飞碟降落人间,但是当你知道它是建立在一片被拆毁的四合院的基础上的时候,你还会那么毫无保留的赞美它吗?
同样,库哈斯构想的中央电视台也是一座宏伟的杰作,但是它诞生的基础无疑是集权政治的产物,只有用国家的权力和财力才能建造如此庞大的电视台,以后它会更好的控制我们的神经。
请问,哪一个欧洲建筑师愿意把佛罗伦斯的老房子铲平,然后盖一个辉煌的圆顶歌剧院;谁会为墨索里尼的罗马新城唱赞歌?欧洲人不会,那么在北京谁来负这个责任?
水上家园没水,森林别墅没树,这就是我们的现实。被动的生活,被动的被改变,被动的住在偷工减料漏雨进风的豪宅。有时候你的付出和你得到的并不相等,那也就算了,因为这是你的自愿。但是决不能原谅被剥夺权利后的认同,它伤害的是一个种族的灵魂。有人告诉你,拆了你的四合院,让你住上高楼,那是你的福气,先吃饱穿暖再思考也不迟。但我相信,有人宁愿相反,宁愿不被像某种动物一样对待。
站在景山上,你面前那片亚洲最美丽的宫殿在周围的逼仄下犹如盆景,宫墙边新栽的松树又让人联想到烈士陵园,我更担心有一天会被贴上灰色的瓷砖,这不是没有可能,因为无知没有底线。
1877年创办英国第一个古迹保护团体“古建筑保护协会”的威廉·莫里斯说:“这些建筑绝不仅仅属于我们自己,它们曾经属于我们的祖先,还将属于我们的子孙,除非我们将之变为假货,或者使之摧毁,它们从任何意义上说都不是我们任意处置的对象,我们只不过是后代的托管人而已。”(见南方周末2003,12,18,A11版),你去看看南池子那些新建的假四合院,去永定门看看新盖的城楼,就知道莫里斯先生说的是什么。我们不需要在虚假上锦上添花,守住固有的一点点真实和品位已经实属不易。当我们不信任替我们做主的托管人时,我们能不能发出我们的声音?
在一个形式不是艺术家要致力于解决的惟一问题的时代,那么对社会的介入和看法必然就是艺术表现的重中之重。我们无法躲入象牙之塔,即使那是艺术家们所向往的最美妙的温床,现实击碎并支配着艺术家想要创造纯粹形式美的梦想,也无处不在地影响你的生活,你无法逃避,无法不被假装激情的白痴所激怒,因此艺术就越加显示出它对现实批判的力量。
虚幻膨胀的城市,被肢解的古旧民宅(“1990年北京市在启动大规模危旧房改造时,提出危改要以古都风貌保护相结合,以住房体制改革相结合,以房地产开发相结合。政策设计尽可能周全,可在实际操作中,却过多地倚重了房地产开发。造成的后果今天已能看到,62.5平方公里的北京旧城,目前已被拆除逾半,连同公园和水面在内,保留较完整的历史风貌空间已不足15平方公里。”《新京报》2004年11月19日A02社论),无动于衷习惯于被别人安排生活的市民,这些都是当代艺术要追问的根源。因为没有一个时代像如今这样,让还能够善于思考的一部分中国人懂得:别人的许诺不会给你一个美丽未来的新世界,天上不会掉馅饼。
破碎的黑瓦,裸露出木柱的粉墙和遍地钢筋、钉子的废墟,使艺术早已失去了它温文尔雅的生存条件,它只能在被挤压中妥协或者走向温文尔雅的反面,拆、拆、拆!你们拆,我也拆吧!我想告诉别人我也在现场,我不愿存在于我脑中的映像是由别人来转述的经验而成,我要表现和看到发生于我们所有人面前的真实,这是瞬间记忆的证词。
( 责任编辑:杨茂银 )